她语中的刚烈,与对母爱的偏执,撼动了在场一干人等。
看不见后悔的神情,便知道她把心横了。而横了心的女人,是九头牛也拉不回的。以母爱为名,谁挡在前头谁就该死!
沈拜金摇头叹息,心中为周夫人感到可怜。
“袁大人,周夫人已认罪,接下来便交给你了。”她从帮主那儿得知,婚礼这天袁大人会与她配合破案,想来帮主事先给了袁大人不少好处。而这一切,全是为了那位任性的帮主夫人哪!她坚持救人要救到底,一定要揪出谋杀黄金的幕后指使者。
周夫人与尹心棠被袁大人带走了,婚礼自然取消,正等待官府定夺。
困扰宋迟与沈拜金多时的麻烦终于解决了,他们却没有拨云见日的快感,只因属于他们自个儿的麻烦事正等在后头哩!
这一次,可没有帮主夫人的“鸡婆”相挺。
因为帮主夫人被帮主捉回家抱子去了。
赤日炎炎,天高气爽,青山翠谷,层峦迭迭。
晴朗无云的天空高挂着让人睁不开眼的烈阳,令人闷热、烦躁,原是夏至了。
“妳同情周夫人吗?金金。”骑在马背上,宋迟没事找话闲聊。
另一匹马背上驮着打扮全然不同的沈拜金,她现在一点都不像个小媳妇儿了,凤眸隐隐射出不容小觑的精明锐光,唇畔浅笑自信明媚。
宋迟不禁感叹:女人全是妖精!
“我不同情周夫人。”水潋眸子不泛半波潮动。
“因为她罪有应得?”宋迟微挑眉,似乎不讶异她的回答。
“因为她的爱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不值得。”她冷冷道。
“爱就爱了,在当时岂能想那么多?况且父母对子女的爱,往往偏向溺爱。”
“溺爱也罢,但总不能罔顾道德良心,不择手段的伤害人,这样的母爱造福不了子女,反倒会造成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后果。”
“为爱杀人,是很悲哀的事。”宋迟突然有感而发。“爱到无法自拔的时候,谁都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不会,我的理智不允许我这么做。”她坐在马上,迎着夏风轻拂过她秀丽的容颜。
唉!宋迟心中苦叹,真想拿头去撞树,他的挚爱竟如此冥顽不灵、食古不化。
他深深吸气又长长吐气,把胸口浓浊的不平之气全吐了出来。
“我想,妳八成很期待跟大师兄完婚?”一想到这,他极度不是滋味的瞄了她一眼。
沈拜金心思转折,没有否认。
“虽然我不明白大师兄怎会变成玄鹰堡的继承人,但能当上堡主夫人,自是女人们所能盼望的最佳归宿。”黝黑的双眸喷出妒火,宋迟几乎咬着牙切齿道:“妳说,妳要我笑着祝福妳吗?”
沈拜金眉心不自觉地拧起,很想干脆对他说:“是的,请你对我死心,笑着祝福我吧!”可心里竟又感到酸酸的,喉咙像被硬物梗住似的说不出口。
“说啊!版诉我妳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拉马贴近她,很认真的追问。
明知她无法作主,为何苦苦相逼?
“还真是无妄之灾。”莫名的,一肚子无名火烧上心头,她劈头骂道:“你究竟要缠着我胡闹到什么时候?直到我与大师兄入洞房吗?那好啊!我求你护送我至玄鹰堡,笑着为我送嫁!”
这个臭小子,存心惹恼她。
她并不那么想当新娘,而听他说的,好像只要能当上堡主夫人,就算大师兄另有所爱也无所谓?他怎能如此看待她?
而此时奇特的陌生的情绪所为何来?她原先并不在意的呀!
看来,不只是宋迟有问题,她也有问题了。
什么跟什么?都是他在一旁胡搅蛮缠,教她八方吹不动的自制力开始动摇。不成!她可是“心中一把尺”沈公平的得意爱女,不容于世俗的邪门歪道,永远为她所唾弃!
背弃亡父所订下的婚约,也算是邪门歪道一流的。
“很好!”宋迟猛然进出这一句,沉沉的声线,勾动冷冷笑意。“我会亲眼看着妳与大师兄入洞房,等第二天妳与大师兄恩爱过后,可以接着为我收尸了。”
满心怒焰,再度因他的决绝而燃起。
她寒着嗓,微哑地问道:“你非这么做不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若是妳怕收尸脏了妳的手,我可以死到别处去,教妳永远都找不到,免妳多花一笔棺材钱。”云淡风轻的语调,好像要死的人不是他。
“你如果不在乎大伙儿死成一堆,你就去死吧!”她摇摇头,很轻很轻地说。
“什么意思?”他低吼问。
“你为我而死,我于心不安,非陪葬不可,而师父失去爱子,又岂能独活?”
“那与我无关。”他板着脸,淡淡的反驳。
与他无关?
那样的回答,让沈拜金一头雾水,很自然的别过头去看他,正好对上了他冷沉的凝睇,在那瞬间,竟让她乱了一池心湖。
他的眼,会夺人心魂,以某种撼不动的坚决。
他的爱,也是义无反顾的。
心颤进然窜出,在这一剎那,沈拜金不再那么理直气壮的执意要嫁胡仰真。
“你、够、狠。”她还是摇摇头,依旧很轻很轻地说。
“不,我只承认我不够伟大,没办法笑咪咪的祝福妳另嫁他人,硬要我接受事实,徒劳无功又搞得自己心头一片伤,我情愿死了痛快些!而一个人一旦死了,哪顾得了谁死谁活?”
沈拜金沉静半响,移开了明眸,一颗心,仿佛行遍千山万水般的沉重。
她知道,他下的这帖,是与死生攸关的战书,而且下得极为慎重,完全没有为自己与宋家血脉留退路;只是她着实无意接下。
爱情,有需要争得两败俱伤吗?尤其,争的对象是沈拜金,一个既不柔媚更不会撒娇的理性女子,这简直……
荒谬啊!
向来冷澄的水灵眸子载了蒙蒙轻哀。爱情,为何不能像一加一那么单纯?
就在两人陷入一种磨心的胶着时,眼前一座茶棚出现在拐弯处,似乎在提醒他们,磨心归磨心,肚皮也须顾着点。
两人心有灵犀,一同下了马背,将马系在茶棚旁的树上,自有人过来招呼。
茶棚卖茶也卖酒,由一对五十来岁的夫妇苦哈哈地经营着,胖老板殷勤的哈着腰笑道:“少爷、姑娘,日头很毒呀!喝杯凉茶,保证不中暑。”
沈拜金享受着有顶遮盖的阴凉,无所谓道:“那就来一壶吧!有没有可以垫饥的东西?”
胖老板忙道:“有,多着呢!有熟鸡蛋、卤豆干、卤牛肉、五香花生、腌白菜、好香的面饼、杂粮饭,姑娘,妳要哪一样?”
一向挑嘴的宋迟嘀咕道:“这些都是人吃的东西吗?”
沈拜金装作没听到,吩咐道:“来几张面饼,鸡蛋、卤牛肉个来一碟。”
宋迟又加一句,“我要喝酒!”
沈拜金无奈地翻翻白眼,“打一斤老黄酒吧!”
“是、是。”胖老板转身对老婆吆喝。
很快的,在后头忙的瘦老板娘把食物端上来。
上桌的东西十分粗糙,味道更不怎么样,沈拜金慢慢的吃喝着,她于饮食并不讲究,出门在外能不饿肚子便满足了,宋迟则吃得十分痛苦。
“我随便露两手,都比这些好吃一百倍。”老饕者,大都也善烹调。
“师弟,你吃饱了便回大孤岛做你的少岛主。”
“唠叨两句都不行?”宋迟没好气的喝了一口酒。
“唠叨,应该是女人的特权吧!”不抬头看他,她仍径自埋头于食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