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依然相信:楚大哥绝不是那种人。
那日,在西窗碧灯下,她听到楚大哥的表白,很同情他曾经失恋,却也庆幸他的失恋使她有机会认识他,很自然的爱上他。
她不要他再一次因“身分悬殊”而自我引退、黯然离去,她会找到他,告诉他:她不在乎他不是“风雷山庄”的理想女婿,她愿意抛下小姐身分随他天涯海角四处行医救人!若是他再一走了之,小心风蝶影的绝招——
猎夫第三步:谨守贴身膏药的原理。排除异己,打击对方,使自己成为黏在他身上的“唯一”。
整个猎夫计画就叫做:终於跟上了你!!
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何况像她这样的盖世美女,只消勾勾手指头,男人自然拜倒在石榴裙下,否则,岂不太没天理了!
由此可知,她的“心理建设”做得十分完全,像铜墙铁壁一般无懈可击。
当然,在母亲跟前她也毫不隐瞒的全盘托出,让母亲知道,伤心者不止一人,她的处境是加倍的尴尬,心爱楚郎,却与段郎有婚约,身心备受煎熬,真想一死了之,以求逃避履行婚约的义务。
“傻孩子,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慈母的心原是偏向丈夫的,因崇拜丈夫而无异议的接纳他所有的决定,如今情势倒转,完美中也能挑出错误,对“指月复为婚”这码子事开始产生动摇,因为段拂看来比风晓寒加倍的“不安全”。
“那你说怎么办嘛,娘?”反把问题推给母亲。
知女莫若母。“你不是早有打算吗?”
“哎呀,娘,人家一个人也做不出什么事来。”
“此事非同小可,不能轻率行事。”
“哦,老天!”小蝶夸张的嚷著。“娘啊,依你平日『三思』的速度,最快也要一个月的时间,等你『三思』清楚,搞不好段家已敲锣打鼓的将我抬回家去了。”
“怎么说?”
“而今我不再是爹心目中唯一的宝贝,『新欢』总会夺去『旧爱』的地位,这自古皆然,就算爹能对我不改初衷,在补偿*新欢*的心态下,爹一定会把大部分的关心分给她,我当然会不高兴啦,又到处惹是生非以消怒气,这时段家若来要求履行婚约,爹一定会很高兴的把『烫手山芋』送出去!”女人长得太美就是这样麻烦,想追的人成打成篓,不想要还不行咧,这不叫红颜薄命吗?
“我绝不允许他这么做!”为母则强,由香香誓死保卫女儿。
“可是,你阻止得了吗?”
小蝶不禁为自已“凄美”的爱情故事一掬同情之泪。白香香不得不承认她没有多少能力,上有婆婆、丈夫和大伯,家里有事她作不了几分主,身为女人,就是这么悲衷。
“所以,我只好先下手为强,自力救济。”她鼓舞三寸不烂之舌,企图说服母亲同意她的计画,一会儿扮可怜状自叹薄命,一会儿作泼妇状数落段拂的不是,一会儿又变成牺牲求全的渡道者,说花霞若嫁不成段拂,宁可终生不嫁等等。白香香看她这样卖力,实在不忍心,倒茶水给她润润喉。
“好啦,我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我若嫁不成楚大哥,那我也不要活了。”
“开日闭口要死要活的,真像小孩子。”
“——”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慎重考虑你所说的,好吧?现在,你让为娘的耳根清静一下,我的头被你吵得疼极了。”
小蝶马上乖巧的走到母亲坐的椅背后,为她按摩鬓边。她每次有所要求,父母若爽快答应便罢,否则必死缠烂打,吵到父母投降为止,然后再来“卖乖”。白香香心里毕竟是受用的,还生怕她累著,拍了拍她的手。“够了,够了,不疼了。”将她拉回身边坐好。小蝶偎入母亲怀里,呢喃道:“如今我所能倚靠的只有你了。”白香香深受感动,有女儿相依为命的感觉真好,被丈夫欺骗的事实似乎不再那么令人难受。这时候,风晓寒又来到门外哀求夫人的宽恕,愿她大肚能容,原谅他年少时的激情,接纳庶出之女。
“香儿,这十多年来我待你如何,你也是知道的,我是真心在爱著你呀!你同意我说——”他真诚的低吟著。“『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晏殊的词句正代表我的心情,『不如怜取眼前人』,香儿,你可否也怜我呢?”
女人是经不起几句好听的话,白香香已悄悄垂下两行泪。
“娘!”小蝶怕母亲一投降,又会被老爹牵著鼻子走,她现在才知道老爹成亲之前也是一号风流人物,怪不得岳父看女婿,愈看愈有趣。
白香香拭去香泪,冲著女儿一笑,要她放心。
莲步施施然移至门前,隔著一肩镂花门,压抑地道:
“我已经原谅你了,只是,现在的我还没有心理准备去见樱……不,风吹雪,我还要在房里和小蝶独处数日。女儿大了,留在身边的时日已不多,你就顺著我吧!如果不麻烦的话,请段拂过府一叙,我有话对他说。”
“不麻烦,不麻烦。”
多日来夫人第一次启开尊口,又说肯原谅他,只要不是要他去死,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惜,何吝区区一件小事。风晓寒喜孜孜地赶著去办了。
凤蝶影吃惊的跳了起来。
母亲终於同意了,她赢了!
“娘,你可是认真的?”她不由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盯著问。
“是的,我很认真,希望老天保佑我没有做错。”
“请娘放心,女儿一定会幸福给你看。”
“但愿如此。”白香香转念又想,提醒道:“你可别做得太过火,段拂也是心高气傲的好男儿,别教他下不了台。”
“女儿遵命。”风蝶影谦卑的许下允诺,她的心却已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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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拂恍如置身梦中。
噩梦!这一定是噩梦!
就在他初到的那一晚,白香香在晓园里为他洗尘,在座的还有小蝶和花霞,他知道风家发生了一点变故,风晓寒不在座也不奇怪。最令他感到兴奋的,是小蝶儿对他有了笑容,不住劝他乾杯。
花霞首先不胜潜力,告退回房休息去了。
小蝶后来也趴在桌上睡著了,段拂自己也因饮酒过量有点迷迷糊糊,对后来发生的事已不甚了了。
所以当他因口乾舌燥而醒来,唤不到伺候他的人,便有点恼怒的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往常惯住的书房,而是一间馨香扑鼻的少女闺房。
这怎么回事?他怎会睡卧在这个房间的地毯上,难不成他酒醉后走错房间?不可能,八成是未来的岳父被赶去书房睡,所以……
尚不及细思,离他一丈远的纱帐内传出嘤咛声,微沙哑的声音低喃著。“水……口好渴……芸儿、芸儿……”
段拂吓得动弹不得,如果他没蒙错,这个声音是……
“芸儿……”纱帐微掀,露出一张芙蓉秀脸,睡眼惺忪,更增晨色。
段拂瞪著这张不属於他的美色,一张脸白里泛青,无法移动,也无法思考。
花霞的眯眯眼好不容易睁大了一点,看到他,眼睛睁大到前所未有的大,一时间静默得可怕,接著,她发出一声低喊,花容失色,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在我房里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跳了起来,酒完全醒了。
花霞掩面泣道:“快出去!你快些出去,别教人瞧见你在我房里!”
“哦,”段拂像只没头苍蝇碰桌倒椅的,终於看准门口,边走边道:“对不起!霞妹,我绝非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