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药儿的一对眼睛睁得大大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和我成亲?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必须成亲。”龙湖心知药儿从小没母亲教导,但男女之防总不能不知。“男女授受不亲,我每日为你疗伤,此种行为除了父女、母子、夫妻之外,总是不妥当的。虽说事贵从权,但我还是不能对不起师父。”
“关我爹什么事?你是为我疗伤,只有我们两人知道……反正,我不要和你成亲啦!”为这种原因成亲,她才不要。笨师兄!一点也不知人家的心事。“我会当做没这回事,你也当做没这回事好了。”
“可是明明发生了,如何当做没这回事呢?”龙湖若是会趁机推诿责任的人,也不配继承青龙社。“你要乖乖的结婚呢,还是我将事情源源本本告诉师父,由他老人家押你上花轿也行!”
秦药儿幽怨地瞪视着他。“你并不心甘情愿娶我,是不?成亲之后,拿不准吵架的时候你会埋怨是我骗婚,做为打击我的借口。”
“你别反咬我一口,我已谢天谢地。从小到大,哪一次斗嘴你不包赢?”
“瞧你,已开始不服气了。”
“药儿!”龙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薄怒。“我生平头一遭向人求婚,你就推三阻四的,不给面子。我再问一次,你嫁是不嫁?”
“我不嫁。”用这种没诚意的口气求婚,再求一百次,她也不肯点头。
“好,我直接找师父去。”他转身走了出去。
秦药儿如遭一记闷棍,呆了半晌,喃喃道:“自命什么风流公子嘛!只会对烟花女子百般献殷勤,对师妹就颐指气使,不当美女看。”
龙湖前脚刚出去叫人准备船只,药儿后脚便开溜,自己回沧浪岛去。龙湖若敢来向爹饶舌,爹要问起,她就给他来个死不承认。
嫁给师兄虽然很理想,但为了一件“医疗事件”而屈于礼教的成亲,别说她心里别扭,光瞧师兄那恶霸的语气,就知他也是逼于无奈。
无可奈何的当了她的师兄,再教他无可奈何的娶她为妻,秦药儿再怎么“求夫若渴”,也不敢冒这种险。何况,她不急着嫁人。
回到自幼成长的地方,小山坡上的药圃,屋后的知鱼湾,均是她游戏的所在,她扬着一对纯挚天真的眸子看着这一切,唇边挂着微笑跑向草堂:
“爹爹,药儿回来了。”
“你的脚程好慢,这一路上又干了几件恶作剧?”天底下也只有臭师兄龙湖一张口便数落她的陈年历史、丰功伟业。
笑容从她唇边隐去,她几乎是恼怒的:“你来做什么?”
“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好了,自然是来……”
“爹!”药儿抢着说话,拉住秦守虚的手臂,半撒娇半耍赖的说:“你别信师兄胡说八道,不管他说什么一概不算数。”
“什么?”秦守虚不解的。“你们这两个孩子在玩什么把戏?药儿,爹要着手为你准备嫁妆了,往后别再和你师兄闹淘气,知道不?”
“爹,您都晓得啦?那您还做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来。”
“师妹,我什么都还来不及跟师父说。”
“你没说?那……”她一颗头转来转去,终于望定父亲,急促的问:“您说要为我准备嫁妆,爹,您将我的亲事许配给谁啦?”
“这还需问吗?自然是湖儿。”秦守虚慈爱地按住女儿的手臂,要她稍安勿躁。“去年,龙家两老已经向我提过,我念你年纪尚幼,天真未凿,就拖上拖,不过,两家父母均已口头约定,要不然,我岂容得你一位姑娘家随着你师兄大江南北四处跑?我再开化,也没有开化到任你拿自身名节开玩笑。”
这真是始料不及,秦药儿狐疑的看着龙湖。
他耸耸肩。“我也是回家后向爹娘提起纳聘时,才知有这回事,还被爹模了一顿,笑我后知后觉。”
秦药儿按捺不住了,张大眼睛盯着师兄,用压抑的、期待的语气问:
“你听了之后,心里怎么想的?”
龙湖侧头想了想。“我当时心里想,既然爹娘中意你,待成亲后,两位老人家必然对你疼爱有加,这门亲事可说十分圆满。”
“就这样?”
“没错。大家都乐见其成,自然是好亲事。”
秦药儿冷笑了。“别把我算上去,我还没答应。”她性子再活泼,也不敢厚着脸皮问他:龙父母中意她,那他自己呢,要娶亲的人是他耶!
“师父答应就算数,你反对也没用。”
“爹点头答应,那你娶他好啦!”
她一扭身,跑回房里去。
秦守虚哈哈大笑。“姑娘家说不要,其实是要的,以前她娘也是这样子。”
龙湖嘴上附和,心底无奈地叹息,他晓得药儿不是闹闹别扭就算了。真搞不懂女人,沙紫光在数年间由艳冠花国的名歌妓一变为活在梦里世界的梦娘;朱蓉镜不久前还嚷嚷要出家当尼姑,两天前已传闻梅府正积极筹备婚事,自然少不了她一份;秦药儿明知她已不能再嫁他人,偏生死性不改,一再考验他的耐性。
就算是上辈子欠了药儿,十年啦,也该偿还得差不多吧?!
“女人,你的名字叫麻烦!”
若是秦药儿在此,走要回他:“男人,你的名字叫‘自找’麻烦!”
※※※
十日后的清晨,仆人一早打开门扉,就瞧见一名年轻人直挺挺的跪在离门口两丈处。
“喂,你干什么的?”
“特来求师,恳求秦神医纳入门下。”
仆人真觉稀奇。秦守虚自从收龙溯为徒后,已对外宣称谢绝拜师,好多年没见过这阵仗,扫帚一放,忙跑进去告之老爷和小姐。
秦守虚懒得走出去,坐在草堂主位上喝荼,对仆人道:“打发他走!要是他死皮赖脸硬要跪断两腿,就叫他离远一点,别挡住门口让人出入不方便。”
仆人应声而去。那年轻人二话不说,爬离二丈外。
秦药儿梳洗罢,也出来看稀奇。
“乖孩子,别理他,过来陪爹用膳。”
“喔!”
吃过早饭,她仍禁不住好奇的走出门外,一直走到那人的身边,俯去,想瞧清他垂头丧气的面孔长什么样子。他感应到了,精神重回他的体内,振作起一张有活力的脸,和她四目相对。秦药儿“啊”的一声:
“秦朗!”
“不,我的本名叫秦男,男儿的男。”在“催魂魔女”面前,他的男儿气概总要矮上半截。“我的养父是位采药人,我从小苞着他,识得各种药性,只是,还是没资格为病人诊洽,得不到别人的尊崇。秦姑娘,我真是有心要学医,你帮我求求令尊大人破例一次好不好?求求你,好不好?”
秦药儿思及上回捉弄人家有点过火,补偿他一下,反正是惠而不费。
“好吧!我去试试看,成与不成就全看你的造化。”
“多谢,多谢。”
秦守虚对女儿是偏爱有加,当初就因她叫一声“师兄”而收了龙湖,但他实在不耐烦再花精神授徒,婉转道:
“江南名医没有八十也有五十,随便拜谁为师都成功有望,唯独你爹专研奇症怪病,没有特殊天才是绝对学不来。”
“唉呀,爹,您急着将我嫁出门,不招一个徒弟进门,不嫌寂寞吗?”
把你嫁出去我才乐得轻松!这种话父亲终究说不出口,总之,不答应就是。
秦男在门外跪了两天,若不是药儿同情他,派仆人送干粮和水给他,搞不好早已虚月兑晕倒。
不久,龙湖就要带着媒人来下聘,秦药儿绝不甘心嫁得草率,她要试一试龙湖的心中到底有没有她,再决定嫁或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