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妮想再说什么,却在看见他对她摇摇头时,静静地闭嘴,举起筷子开始享用丰盛的大餐。
用餐间,两人似有默契地避开了敏感的话题,甚至偶尔有着轻松而无意义的对话。
柔软的发丝不时的垂落白女敕的脸颊边,唐妮以织指将头发拨到耳后。
他突地起身,让她一阵错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半晌后,他回来时,手中多了一条粉红色的发带,有着透明的塑胶小花。“给你。”
她愣了一下,呆呆地瞪着他的手心。原来他细心地发现了她的需要。
“谢谢。”她接过来,将柔软的发丝在脑后松松地束起。
这只是一条路边摊常见的发带,可她却觉得比她惯用的名牌还要美丽。是心理作用吧!她低头暗想。
原来她是很容易被收买的。
必重威注视着她的举动,俊脸有着满足的笑意。
她以为她会紧张得食不下咽,却发现她真的饿了,在他的谈笑助兴下,放松了心情,愉悦地大啖美食。
她承认,只要他们不谈紧绷的话题,其实,他们的相处是可以很融洽的。
“安斯……”稍后,当关重威载她回阳明山收拾行李时,她拨了一通电话给安斯。
“怎么了,有只小鸟梗在你的喉咙吗?”他的声音轻松,“你听起来很懊恼。”
“我……现在和关重威在一起。”她涩然低语,并不想隐瞒他。
话筒那端有片刻的沉默,他沉重地低语,“这是你的选择吗?”
封闭的室内扬起一股气流,吹起她的裙摆翩翩飞扬。
“不,我的心意没有变。”她急切的解释,“安斯,这只是一场交易。”
她是在说服他,还是在说服自己?
“可是你动摇了。又做噩梦了吗?”
“是的……”那令她恐惧的梦魇又回来了,“安斯,我想你。”
她听到一声轻轻的歎息,“妮,我说过,比起发绣,我更想要你,我不愿你受到任何委屈。”
“这不是委屈,我想要替你得到发绣,真的,我一点都不委屈。”
风吹动她的发梢,拂过她的耳际,轻柔得像是他怜爱的絮语。
“妮,你的语气里带着哽咽。听听你的心……交易是否只是你的借口,你的心里仍残留着对他的爱意?”
她的胸口猛然揪痛了下,“安斯,你为什么要突然这么残忍?”她的眼眶泛起盈盈水雾。
“因为你不肯正视自己的心!”他涩声说:“妮,你不能执意地逃避。”
“我没有!”她哭喊着,泪水滴落脸庞,“我已经做了决定,我要和你在一起,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
“因为风在迷惘……你也不相信自己……妮……”飓风突扬,狂乱地扑打她的衣袖,滴落的泪宛若珍珠凝结飘飞……你也不相信自己……妮……风静,无痕。
必重威站在门边,一脸的复杂,只有垂在身侧的双手握得死紧,悄悄洩漏出他的情绪。
只见她无助地蜷在床上啜泣着,纤细的双臂拥抱着自己!却止不住频频颤抖的身体。
他走近她,静静地搂住她颤抖的身躯,“我该拿你怎么办?紫霓……”他无奈地低语,眼角有着疲惫的线条……这只是一场交易!
当他听见她慌张地对着话筒那端的安斯说出这句话时,他的心燃起愤怒的火焰和无奈。
他能怪谁呢?怪命运?还是怪苍天?
若真要怪,将她推向另一个男人的是他自己呀!
“我很生气。”他看着窗外的满天星斗说着。
唐妮背对着她,蜷在床的另一侧,默默不语。
“从我知道你是唐仕华的女儿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处在愤怒的情绪之中。”他苦涩地说:“因为我不能相信,唐仕华竟会养出这么纯真的女儿,愤恨他为什么能得到美好的一切。”
背对着他的纤细身影悄悄地挪动了下,仍是无语。
“你记得那场婚礼吗?”他嗤笑,“你一定记得,你父亲在半醉时,对着满室宾客大喊要我姐姐为他生孩子,他把她年轻的身体当作生产的工具,好像只是他的另一项投资。可悲的是,我只能咬着牙,任唐仕华羞辱我姐姐,却无力阻止。
“我永远记得,那满室哄笑的宾客、那婬邪的神情……只有你,悄悄地伸出手给我姐姐无言的安慰。真是讽刺呵!”他嗤笑了声,“想要安慰她的人,竟然是带给我们最大伤害的人的女儿。邪恶和善良都让你们唐家人包办了。”
他像是自言自语地喃喃诉说着。
“善良,并没有阻止你的报复。”她说。
他的唇角勾出一抹苦笑,“我以为,那时候只有这个方法能打击唐仕华。”
她几不可闻地低语,“所以,我就成了无辜的牺牲品。”
他歎气,转身侧躺在床上,看着她蜷曲在床侧的背影。明明是伸手可及,却像是永远也到不了的遥远。
“我这么恶劣,为什么那时你还是爱上了我?”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模着她披散在枕上的几绺发丝。“年少无知吧!”
“是吗?”他的心中泛着苦涩。
“嗯。”她脑中自动浮现过往,“还有,也许因为在我生病发烧的时候,只有你发现,陪了我一夜吧!”她记得当她从昏迷中醒来,看见他疲惫的睡在她床边的椅子上时,心里突地像打进了一道闷雷。没想到在这偌大的宅邸里,惟一关心她的,竟是她最恨的人。
也许,就是从那一刻起,她就悄悄地爱上了关重威。
“如果……”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当年没有发生那件事,你会生下那个孩子吗?”
她沉默,半晌后才说:“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我未成年,不知该怎么面对这突来的小生命,生下来,我没有能力扶养他长大;不生下来,我又不知该怎么做。”
“你没有想过来找我?”
唐妮将小脸埋进枕头,“你早就说过,你绝对不会承认的。如果我真的去找你,只会被你羞辱罢了。”泪珠悄悄地濡湿了枕面,“其实,孩子可能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所以,他选择了不出生。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到人世走这痛苦的一遭。”
必重威将她搂进宽厚的胸膛里,“对不起。”
是他太在乎她了,所以,他才会一直伤害她,想要借此证明自己的存在。
如今,是上天的惩罚吧!当年他将她的爱弃之如敝屐,现在连想要靠近她都成了奢求。
说来讽刺,他们曾有过无数次的交缠,却从未同床而眠过,只因他从不愿给予她和自己任何的想望。
现在,他对她的仍炽,可只要能静静地拥着她,他就满足了。
是心境已经变了吧!年少的狂妄已经转变为沉稳内敛的情感。
“何必呢?我和安斯的婚事已成定局,你这样做是想教我放不下,还是想教你自己放不下?”
他将脸埋进她的肩窝,嗅着她身上的淡淡香气,“嘘!不要说话。你说我自虐也好,若真的不能拥有你,我只想静静地拥着你。”他多想就这样抱着她,不再分离。
忍不住的,他的手探进她睡衣的衣襟,她一颤,马上捉住了他,“你答应过不碰我的!”
“嘘嘘……我知道,我只想感觉你的心跳。”温热的掌心覆在她的胸口上,感觉她的心跳霎时漏跳了几拍,冰凉的小手覆在他之上。
她一直警戒地捉住他,许久许久,发觉他真的只是贴着她的胸口,感受着她轻浅的呼吸,慢慢地,她放松了戒备。
心情一放松,身体也立即感受到一整天的疲劳,她揉一揉酸涩的眼,慢慢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