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后,静的手依旧冰凉。
“我们进屋好吗?”楚映言拧起眉头。
“谢谢大嫂。”黑泽静摇头,抽回手,拉拢自己身上的披肩,紧密地包住自己。“这种冷并不是感官上的冷,我只是觉得茫茫然的,思绪像是中断一样,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样的感觉让我觉得很慌。”
楚映言细细审视著静,从静苍白的脸庞上,她彷佛看见了跌到谷底般的绝望与悲伤。
当年会让静留在台湾是因为全家人都认为和褚毅的爱情是静的一切。褚毅的确利用静在先,话虽如此,但根据探于的回报,在台湾的这三年,静和褚毅两人深情恩爱,褚毅对她更是呵护备至,这样美好的情况当然促使家人更放心地让静留在台湾和褚毅一起生活。
只是,现在静恢复记忆了,她记起从前的怨恨,并将这些怨恨牢牢地挂在心里。
她想不通,这三年来刻骨铭心的爱情难道就不能弥补过去曾经有过的错误吗?
如果说知道这些真相后,静能够更舒坦快乐也就罢了,但事实并非如此,任谁都看得出来,静并不好过,她变得萎靡而且寂寞。
楚映言深吸口气。“静,我想让你知道一些事。”
黑泽静无语,凝视远处的双眼黯然无光。
楚映言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题是个禁忌,是个自从静回到日本之后,就没人去触碰、面对的禁忌。只是,事情如果不说清楚,有一天等静自己知道了,她将会更加痛苦……
“你的兄长们有多大的能力,我想你一定比我清楚。”她细细地看著静的神情,一颗心紧紧地绷著。
“其实,四年前在你被带离主屋后,拓和彻就已经掌控住你和他的行踪。至於为什么会让他带你离开,就像当年你大哥让我离开的理由一样--在敌手的迫害未结束之前,这不外乎是个保护你安全的方式。后来,你大哥处理完『第一地产』的事之后,要彻去台湾接你回日本时,我们才知道你失去了所有从前的记忆。彻认为那时褚毅的相伴和细心呵护,对你而言会是最适宜的选择,所以他说服拓,将你留在台湾,而我们则在一旁观察。”
黑泽静的目光没有任何变化,彷佛带著一副“平静”的面具,没人看得出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你出车祸的事,我们当然也知道,但在出发前往台湾之前,褚毅来了通电话,告诉拓你在医院,并且……恢复了记忆。”
黑泽静“平静”的面具破裂了。“他……打电话给大哥?”所以,让她寂寞孤独了八个小时,是不是因为他已经选择将她还给她的家人?
一串泪水由她黯然的眸心中滑下脸颊。
楚映言再深吸口气继续道:“我要告诉你的是后来的情形。拓及彻将褚毅带回日本并送交警方,同时正式对他提出绑架以及预谋杀害等多项控诉。你知道绑架和预谋杀人罪在日本会有多严重的刑责,再加上以黑泽家的势力,要判处褚毅死刑,对黑泽家的律师团而言根本是轻而易举的事……
“重点是,褚毅在警政厅戒护看守所里已经放弃所有的上诉和为自己辩护的权利,他同意接受司法最终的判决。”
楚映言再深吸口气,交握的手掌微微颤动。“静,拓和彻正在气头上,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他们急欲帮你讨回公道,所以这代表褚毅最终的下场就是--唯一的死刑。”
沈默,只听到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黑泽静双臂环抱著自己颤抖脆弱的身躯,闭上双眼,奔泄的泪水始终无法停止。
当天深夜,黑泽拓由东京回到北海道的主宅,迎接他的是一脸哀愁的妻子。
“我将对褚毅提出控诉的事告诉了静,结果静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不吃不喝。拓,我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听了妻子自责的话语之后,黑泽拓轻抚著爱妻的背脊。“没事的,我来处理。”
黑泽拓搂著妻子,来到妹妹的房门口时,看见门口安静地聚集著一群人,他们脸上都充满焦虑,冲动的黑泽彻要不是因为父亲以及妻子古绫茵的阻挡,早就大脚一踹,破门而入了。
黑泽拓拍拍弟弟的肩膀,彻绷得紧紧的高大身躯显示出他的慌张。
母亲含著泪水冲到大儿子面前,心急地拉著黑泽拓的手臂。“拓,静已经一整天不吃下喝了,她的身体才刚刚康复,不能受这样的折腾啊!”
黑泽拓安慰自己的母亲。“没事,我来处理。”
黑泽静是黑泽家所有人捧在手心上的至宝,她的一点点不适都足以令每个人失去冷静。
“不哭、不哭了,拓会处理,你别担心。”父亲搂抱著哭泣的爱妻退到一旁。
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黑泽拓身上,因为静从小最听大哥的话,既然现在他回来了,那么一切肯定会没事的。
黑泽拓敲门。“静,开门。”
沈寂了一会儿后,黑泽静悄悄地打开房门,一群忧心的家人立刻趋步向前。
“静……”
“黑泽静!你想吓死我们啊?”黑泽彻忧心地咆哮。
黑泽静举起手阻挡家人蜂拥而来的关切。“等等,我有事想和大哥单独谈谈。”
“静……”关心的家人全停住脚步。
黑泽拓审视著妹妹憔悴脆弱的模样,他才离开北海道不到三天,怎么感觉妹妹又更加清瘦了?
女儿摇晃欲坠的模样,让身为母亲的她心疼极了,她捂著口鼻,哇哇地哭倒在丈夫的怀中。
“你们先回客厅。”
黑泽拓下达命令后便和妹妹一同走进房间,房门随即关上,隔绝外界所有的声响。
两兄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不等妹妹开口,哥哥即忍不地住轻声斥责。
“静,你跟哥哥们一样拥有黑泽家坚强的战斗力,你可以和我们一样,在商场上呼风唤雨,将事业经营得有声有色……”黑泽拓停顿,懊恼地叹了口气。“只是,为什么呢?遇到感情的事,为什么会变得这么不坚强呢?”
黑泽静眨眨眼,没去正视哥哥的问题。
她拉紧身上的披肩,哽声提出她的请求。“哥,可不可以撤销对他的控诉?”
黑泽拓怒气进发,二话不说地立即拍桌反对。“不可能!没把他告到死,他还以为我黑泽家的人好欺负!我们曾经警告过他,胆敢伤害你,他就必须付出加倍的代价!”
黑泽静低垂著头,乌黑的长发轻覆在她脆弱的脸颊上。“我下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我不想再见到他,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他的事……”
黑泽拓赞同妹妹的看法。“这点完全没问题,我们家派出的律师团绝对可以做到不用你出庭作证就可以定了他的罪!”
黑泽静侧身,视线投向户外,不发一语。
黑泽拓凝视著自己的妹妹,她将自己牢牢地包裹在披肩里,黑色的长发披散至腰际,眉宇之间不再有任何的朝气,连一向耀眼清澈的眸光也已消逝。比起三年前活泼无忧的她,现在的黑泽静彷佛仅是一具躯壳。
“我们该怎么做,才能找回三年前那快乐自信的黑泽静呢?”黑泽拓痛心疾首地问。
黑泽静回头,迎视大哥的问题,扯著苦笑,眸心之中多了分恳求。“饶过他,我才会放过我自己。”
黑泽拓闭上双眼,妹妹的恳求他实在不愿答应。
“你真的打算饶过他?他背叛了你,你不需要替他求情。”黑泽拓劝阻。
黑泽静缓缓地摇头。“我不是替他求情,我只是想好好地振作起来,他的死或他的道歉都无法弥补我所受到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