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见,但我没办法选择。”凌艾荷露出平淡的浅笑,“你晓得我的个性,在事情决定之后,我不会动摇我的决心。”
“大姐!”他没想到大姐见到家人还是想自杀,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她想走上绝路?凌睿唐此时才发觉大姐虽然参与着家里的生活,但她从来没将她的烦恼倾吐给家人知道。就因为大姐总是平静沉着地解决一切事情,于是大家都将大姐看作是家中最能调适自我情绪的人,没想到……“大姐,有很多事情可以慢慢谈,谈开了就没事了,犯不着跟自己和所有人过不去。”
凌艾荷静默了会儿,像逃避问题似地朝黑衣男人轻问:“你在等我吗?”她不想再多承受来自亲人的压力了,为什么她最后一件想做的事,他们却不能让她如愿?
“大姐……”她突来的问话显然不是针对他。凌睿唐骇然地发现凌艾荷目光焦着的地方仅是一团空气,那里什么都没有,谁在等她?大姐究竟在对谁说话?
黑衣男人抿了抿唇,没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看来你还是没改变决定。”她真是他看过最冷血无情的女人,她的家人哭尽泪水,冒着生命危险救她,但她还是不为所动,一心决意要死。
“那我就当你的替死鬼吧!”凌艾荷泛开她最为平和柔美的笑容,她伸出手,将自己的身子抽离玻璃的边缘,回头朝窗里的家人与上头地凌睿唐一笑,“家里和公司的事情都交给你了。”
“大姐!”
“荷荷!”
凌家人眼睁睁地望着她身子倾斜后堕下,所有的不信与绝望纷纷化作最为悲戚的狂号,却不能使时光倒转,挽回一丝的希翼。
皱樱樱在凌艾荷跃下的瞬间停下挣扎,昏厥在凌腾炎的怀里;倪樱歇埋进了凌睿晨的怀中,凌睿唐发出悲吼,然而在大楼底层望着上头的南宫慕容突然推开凌睿桓,运气向上一跃,企图将她救下来……
从十九楼堕下的落体,需要多少的时间呢?或许是瞬间,或许有过了一辈子那么久。凌艾荷无法抵抗自己的身子被如刀面般锐利的强风刺痛,她硬是睁着双眼。有人说人在死前的一刻将能看到自己过去一生的缩影,但他没有,她只听得到呼啸如鬼魅般的风声,那些声音令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俨然如最终极的沉静,蓦然生起无端的恐惧。黑衣男子说得果然没错,人在死前的最后一刻仍会有着面对未来的恐惧感……
凌艾荷丝毫未觉在强烈的风势下,南宫慕容已欺到自己的身边,试图缓和自己的落势。但她失败了,单手撑过凌艾荷堕落的身子,强大的力道也让她随着往下拉,她无法遏止两个人一起掉到地面上。
“九烈!”随着她的掉落,凌睿桓心神尽失,万万没料到在这种最危险的情况下,九烈竟然……
虽在下头早已有软垫准备,但凌艾荷并没如南宫慕容般幸运的跌在软垫正中心。堕下的惯性令她肺里的空气因猛烈的撞击而全部抽离,她的身子在垫子边缘弹了下,随即有如被抽走生命的布女圭女圭,头部先着地的落到一边的地面上。剧痛不足以形容她犹如被地狱之火灼烧的肺部,她想申吟,却发觉自己做不到,如雷鸣般的巨响同时涌进她的脑海,将她的视线紊乱成一片刺眼的抽象图案。原来每个人临死前,灵魂月兑离的痛苦是那般剧烈……
凌艾荷的眼仍是睁着,汨汨的血迹由发际贪婪地涌出,在丧失神志的前一刻,她最后一眼看着的仍是在空中瞅着她落下的黑影。
他并没有出手,仅是望着她落下,那双神秘又带着危险的冰绿色眸子带着超月兑生死的冷然……
第二章
02:30AM
“我死了吗?”
当所有堕楼的痛苦令凌艾荷觉得自己不能再支撑下去时,她渴望着一切能归于宁静,不只是她生理上的,还有心灵上的和家人的平静,于是她逃了,在救护车上投向不再痛苦的乐园,但她的身边仍跟着那个男人。她开口轻问,望着手术台上看似熟悉又十分陌生的脸孔,在一瞬间她不能确定自己居然有机会站在另一个角度看着和自己相同的面容。
手术台上的女人感觉起来并不像她,她的表情应该更冷一点,表情更坚强一点,绝不是惨白的脸上渗着斑驳的血迹,脆弱而无助地任人宰割……或许将医生们救她的举动说成“宰割”实在很过分,但她不能确定在她身上所有运行的仪器和促使那些医生不住动刀的那股力量是什么。她已经死了,不是吗?
“在某一方面来说,你的确是死了。”他身上的黑袍此刻也平伏地贴在他昂藏的身躯。
凌艾荷这时才注意到她先前对他的观察太过缺乏,他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没错,但她没想过他身上那抹浓厚的神秘感是如此的摄人。他很高,体形几乎和老二不相上下,但老二的脸上永远带着温暖的笑容,然而他却没有;她想,他即使笑了,也会令人不自觉地感受到一股凉意,犹如黑夜里袭来的一阵寒风。
她微微的皱了眉,对他总是给人模棱两可的答案不太满意,“死了就是死了,没死就是没死,我不明白什么叫做‘没有死透的死亡’。”
他回报的笑声里有着对她的欣赏,“‘没有死透的死亡’?‘死透’的意思是彻底死亡吗?你很会创造新句子。”冰绿色的神秘眸子迎上她挑战的水瞳,明白她又被他激怒了,他觉得她真是只母老虎,“先别动怒,我没嘲笑你的意思。”
“那又是什么意思?”凌艾荷气焰颇高的扬眉。她不明白自己的话有什么好笑的,好像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和低等生物的智商相齐,她平生最厌恶的就是轻视她的人,而从遇到他开始,她就觉得他时常带给自己这种令人不悦的感觉。
“你说的不算错误,所谓的‘死亡’就是生理的机能停止,而灵魂月兑离,但你的情况不同,你的身体仍活着。”他指了指同样悬浮在半空中的她,“但你的灵魂却在这里。”
“应该说我是‘生灵’吧!”凌艾荷冷笑了声,“我相信我不是第一个,但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换句话说,我是半个幽灵。”
他扬了扬眉,“也可以这么说,如果你在二十四小时内没回到你的,你的身体便会因为丧失了和灵魂同步的律动逐渐衰弱,就算二十四小时后你的身体仍活着,你也回不去,只能等着……套句你发明的词汇——死透了。”
“原来如此。”凌艾荷喃喃地颔首,“这就是你仍跟在我身边的理由,因为我还没完全死亡,于是你必须等到我的身体死后,方能确定我成为你的替死鬼。”
替死鬼?原来她还把自己的话当真了,他浅浅的勾起嘴角,“我不需要找你当替死鬼,至于跟着你来这里,纯粹仅是我的好奇心作祟,我想知道你在经历死亡的片刻后,你的想法是否会改变。”
“既然死了,有什么能改变的?”她自己也没料想过自己跳下十九层楼后,居然还有回生的希望。凌艾荷淡淡地瞅视他,由他的话里找出了一点蛛丝马迹,“看来我连想当一个人的替死鬼都不能,我不晓得地狱的服务项目这么彻底,连自杀的人还有死神接送,若这么说来,我的死期岂不是在你们的预料之中?”
他摇了摇头,早该明白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不可能还猜不出他的身份。他咧开嘴,“人类是思想自主的生物,没有谁能预料到下一刻会有谁突然想不开而自杀,除非阳寿将尽,否则勾魂使者不会出现在人类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