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贵为王孙公子,还是市井小民,喝醉了都是一副德行,要不吟风楼前厢宾客们的高声谈笑、酒杯清脆的撞击声、姑娘们的调笑声,就不会伴着歌声优美的小曲越过长院回廊,传到位于后厢的客房来了。
曲水楼烦躁地推开房门,将周遭的声响全视为噪音。
“大楼主,有何事吩咐?”在曲水楼房门口守着的婢女躬身问道。
邀语因不方便向下人们透露出吟风楼与傲风堡的关系,只好依着下人们当初的猜测,将曲水楼解释为下人未曾谋面的“吟风楼主”。
她撇一撇嘴,在傲风堡里有管家公和秋娘,将军府里有巧儿和小玫,怎么她连到了妓院里都还有人盯哨?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怕她会平空消失了般。
曲水楼不理会婢女的询问,迳自往前院走去,婢女又拦住了她,“大楼主想做什么事都请让奴婢来处理。”
“我想出去逛逛。”曲水楼说道。她在房里闲得发慌,什么针织女红的她全没碰过,向楼去找那个疯子已经整整三天了也不见人影,她担心得直想跳脚。
“二楼主吩咐过奴婢,不能让大楼主出后厢一步。”婢女谦卑地回答。
“不能出去?难道你们也打算软禁我?”曲水楼听到不能出去这句话火气全涌了上来了,她又不会出去害人,整天把她关在房里是什么意思?
“二楼主也是为了大楼主的安全着想,前头儿楼里正在营业,倘若有越矩之徒意图不轨,会让你受惊。”婢女依着邀语教过她的回答照本宣科地念了一次。
笑话!她曲水楼岂会怕区区几名登徒子?她都打定主意到将军府走一趟去找向楼了,谁能拦得住她?“受惊?你当我被吓大的呀?我说我要出去。”
“可是二楼主……”
“二楼主、二楼主,你说是二楼主大,还是我大?”她快发起泼来了。
婢女面露难色,论排行当然是大楼主比较大,可是她们从以前就听命于二楼主,大楼主的面见都没见过,现在她到底要听谁的?
曲水楼一把推开了婢女,无视她的叫喊就越过长院,进了灯火通明的回廊。
“唉——这位漂亮的姑娘别急着走,你瞧月色多么美好,不妨与我共赏月色吧!”果不其然,曲水楼走进回廊没几步就被一只不知从何伸出的禄山之爪抓住了手臂。
“放肆!”她一扬手甩了那个显然有几分醉意的登徒子狠狠地一巴掌,同时也月兑离了他伸手可及的范围。
“你这姑娘怎么打……”登徒子招着热烫的脸颊,正眼瞧见曲水楼的容貌后竟忘了自已在说些什么,接下来他由愤怒的表情转为涎着笑脸,色迷迷地盯着她,“打得好、打得好,我就喜欢你这种小辣椒。姑娘你长得真美,连生气起来都美,我这辈子还没瞧过有人生得比你还漂亮的,今天我运气真是不错,竟然让我碰着了你这样国色天香的美人儿,来,再打一下,你的手劲儿一点也不痛。”
曲水楼当他疯了,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就转身离去。
登徒子藉酒壮胆,再度挡住了她的去路,“姑娘你别走嘛!陪大爷聊聊天,赏钱我不会少给你的。”
他竟然把她当成吟风楼里的姑娘!曲水楼愤怒地左右开弓,霎时间多赏了他六七个嘴巴。
“唉哟,你怎么真打?”登徒子连曲水楼出手的时候都瞧不清楚,就白挨了几个耳刮子,他的脸又疼又麻,过不了半晌铁定肿得像两粒大馒头。
“张公子,”邀语听到婢女的报告就知道一定会出事,她匆匆地丢下招呼中的客人赶来后院,不出她所料,曲水楼被张公子纠缠住了。
“邀语楼主,你来得正好,你的姑娘怎么这么凶?做不做生意啊?”张公子抚着脸颊,指控地向邀语说道。
邀语望向一脸怒气的曲水楼,故意在张公子的面前朝曲水楼躬身,“大楼主,你怎么不向下人交代一声就跑出来了呢?”
曲水楼余怒未消。“我出来犯得着向谁报告吗?”
“怪不得觉得你有几分眼熟,原来你就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吟风楼主,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有若天仙下凡,画中的人尚比实际上失色许多。”张公子喃喃自语道,一双贼眼仍不住地瞅着曲水楼曼妙的身影。
“大楼主,邀语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就这么出来,不但危险,而且也容易打扰到来吟风楼的客人。”邀语和缓地说着。
“嘿嘿!邀语楼主,我不介意,我一点儿也不介意。”张公子暧昧地笑着,目光离不开曲水楼愠怒的脸色,“既然在下我有缘见着了吟风楼主,楼主失礼于我的事我也不计较,只希望吟风楼主能陪我喝上一杯算是谢罪。”
他冒失地拉住了曲水楼的柔荑,曲水楼气愤得再度在他的肚子赏了一拳,“作你的春秋大梦吧,”
张公子抱着肚子痛苦地俯来,邀语觉得张公子藉酒装疯的行为也真的太过分了些,“张公子,吟风楼主的身分不同于其他楼里的姑娘,不是你随便可以碰的,你这么做太失礼了。”
张公子心有不甘地狠狠瞪着曲水楼。“哼!失礼?妓女就是妓女!论财势,除了傲风堡外就数我张家最有钱,青楼女子还装什么贞节烈女?全天下岂还有我张某人得不到手的姑娘?笑话!”
“张公子,你这么说就太过分了!”邀语最听不得别人说她是寻常的青楼女子,“我们吟风楼虽算不上是什么上得了抬面的商家,但这里的姑娘们不偷不抢,做着正当的生意维生,张公子何需轻蔑我们这些不若公子出身高贵的苦命女子?既然如此,邀语也不需对张公子以礼相待了。”邀语扬首示意身后两个强壮的护院打手,“送张公子。”
两名护院奉命分别挟住张公子的左右臂膀,他慌张地望着失去自由的两条手臂。“你这是什么意思?好歹我也是京城里的大少……”
邀语一挥手,张公子就被两个彪形大汉给拖出了吟风楼,他沿途叫嚣谩骂不止,惹得吟风楼里的达官贵人停下了作乐,奇怪地瞪视若他发疯般的举止。
邀语叮咛曲水楼回到房里等着,然后赶紧出去打圆场,她对客人们解释张公子破坏了吟风楼的规矩,强行调戏楼里的姑娘,并宣布从此之后吟风楼不欢迎张公子的来访。
客人们接受了邀语的说辞,又开始饮酒作乐了。来吟风楼的每个客人都知道,吟风楼不是普通的妓院,想得到某位姑娘还得姑娘本身同意才行,张公子此举不仅得不到他们的同情,反而更添自己的羞耻,被吟风楼拒于门外,就等于宣布了张公子在上流社会中被除名了。
邀语放心地看着楼中又恢复之前的模样,她回身就往后厢走去,曲水楼给她捅出这么大的楼子,自己若不跟曲水楼说明白,只怕还会有另一个张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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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楼,你真是太鲁莽了!”邀语进门就对曲水楼说道。
“是他先对我不敬的嘛!我这么做又没错。”她自知理亏,说话也没先前那么跋扈了。
邀语叹了一口气。“唉!我实在不晓得该怎么说你才会明白,在吟风楼不若你在傲风堡,我们这还是要做生意的,凡事讲求以和为贵,今儿个你得罪了张公子,谁知道明天他会暗地里做出什么举动?水楼,张家在京城中的势力不容小觑,老实说我还真有点儿担心。”
“既然有那么多顾忌,干么放着正经的生意不做,偏偏一定要开技院?向楼多的是银子,要让吟风楼里所有的姑娘改行从良还不难。”曲水楼一向对妓院的印象不佳,她怎么都想不透为什么曲向楼非得开妓院赚这种不干不净的皮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