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没有人打扰她,才三天的时间,她已经写了大半的书稿。
似乎怕触景伤情,她一直都没到以前姊姊、姊夫住的地方走走。这天午后,她从海边回来,忍不住绕过去看看。
姊姊和姊夫开的花店位在小镇唯一的热闹大街上,路上车子虽多却不拥挤。花店是姊姊、姊夫两人所有的心血,在他们过世后,没人可以接手经营,只好将店须让给他人了。
她在店门口徘徊多时,终于引起了店主人的注意。
店主注视庄晓蝶好一会后,惊喜地叫唤道:
“你是庄晓梦的妹妹晓蝶?晓蝶,你怎么来屏东了?”
庄晓蝶看着店主人,也十分惊喜:
“你是姊姊的好朋友杜姊!对不对?”
杜心砚高兴地点点头,两人拉着手叙旧。
“杜姊,你不是在台北吗?怎么回到屏东来了?”杜心砚曾是她姊姊的隔壁邻居,后来到台北发展。
杜心砚请庄晓蝶到店里坐下。“我又回来了啊,刚好顶下这间店的店主想再顶让,我就将它接下了。幸好来买花的也是以前的老顾客,生意还不错。你是来屏东玩吗?”
庄晓蝶点点头:
“来这散散心的,想不到小镇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改变。”
“小地方能有什么改变,就是老样子了。只是你姊姊和姊夫年纪轻轻就过世了,实在很可惜。”杜心视惋惜地说。
庄晓蝶感伤地笑笑,两人的话题多半是姊姊和姊夫的事。
杜心砚一听说她住在旅馆时,就极力邀请她搬来店里和她同住。
“店的后面还是和以前一样当成住家,很宽敞,你可以搬来这儿住,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也好有个伴啊。”
“这怎么好意思!大打扰了。”庄晓蝶忙推辞。
“说什么打扰?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也别浪费钱住旅馆了,就搬过来吧。”
最后,庄晓蝶拗不过杜心砚热情的游说,点头答应了。
☆☆☆
庄晓蝶正忙着包扎花束,用缎带缠在花束底部后,打个蝴蝶结,便大功告成了。
杜心砚早上和男朋友出去了,本来是想将店暂时给关起来—但庄晓蝶自苦奋勇要帮忙看店。以前她姊姊曾教她包扎花束的方法,她应该可以应付。
结果,今早来买花的人出奇的多,庄晓蝶却忙得开心;而她包扎花束的手法也愈来愈高明,让她很有成就感。
有几位常来的老顾客明白她是庄晓梦的妹妹后,都纷纷向她称赞她姊姊和姊夫的能干、踏实,总要闲聊、关心一番才离去。如此温暖的人情味,让庄晓蝶感动不已,更加喜欢这个亲切纯朴的小镇。
转眼间,她在小镇已经待了一个星期。
他应该已经带两个孩子到英国了吧?希望孩子能适应英国生活,他也会尽心照顾他们。
好久没打电话回家了,她也该向家人告知所在位置。
她走到对街的公共电话亭,拨了台南家的号码。
“喂,妈,我是晓蝶,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母亲的大嗓门打断了:
“晓蝶,真的是你?晓蝶啊,你跑到哪里去了?你可知道大家找你找得多心急吗?袁洛威已经来过家里两次了,就为了要找你!你离开袁家,怎么没告诉他一声呢?让他这样急冲冲地到处找你?初静、鸿影也吵着要见你,晓蝶,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发生了什么事啊?”庄妈妈心急地念了一大串。
“妈,没事,我没事的,只是想出门走走而已。我现在人在屏东,过得很好。妈,您别担心,没发生什么事。”庄晓蝶忙着解释。
“你去屏东为什么不讲呢?至少也要告诉袁洛威一声,他就不会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发了疯地到处找你!晓蝶,快点回台北,初静和鸿影一天到晚吵个不停,没人劝得听。孩子这么需要你,你就快回去啊!”庄母焦心地嘱咐箸。
“初静和鸿影不是去英国了吗?怎么还在台湾?”庄晓蝶被弄糊涂了。
“我不知道孩子要不要去英国,你快快回台北就是了,知道吗?”庄母在电话那头大声交代。
“知道了,妈。”庄晓蝶明白现在什么也说不清楚,先答应了再说。
庄母还是不放心地再三叮咛,提了好多次才挂掉电话。
收了线,庄晓蝶平静已久的心又起波涛——
袁洛威为什么要找她呢?虽然她没明说要离开,但他也应该了解她无法接受他没有承诺、无法保证的未来,而且他要带孩子回英国了,早分开晚分开,她和他仍是要分开,袁洛威何必急着找她呢?
如今,他和孩子仍留在台湾,是因为她的缘故吗?
庄晓蝶无力地一笑,是另有重要的事留下他的吧?倒是袁初静和袁鸿影吵着要找她,真让她挂心。
她又拿起电话,拨到台北袁家。
“喂,王嫂吗?我是晓蝶,我……”
同样的情形,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王嫂兴奋的叫声,然后,电话就被另一人抢走了,袁初静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叫着——
“姨,你在哪里?为什么不回家?姨……”小女孩的声音显然快哭了。
电话倏地换成了袁鸿影的声音:
“姨姨,我要姨姨,我想姨姨,快回家,姨姨快回家……”
庄晓蝶听得好心疼。她何尝不想他们,但她却没有能力拥有他们,没办法改变袁洛威的想法。
庄晓蝶声音哽咽道:
“鸿儿、静儿,姨也好想你们,你们乖吗?有没有听话?”
“姨,我要姨!姨你快回来……”电话又传回到袁初静的手中。她哭叫着,还夹杂着小男孩的哭声。
“别哭,静儿、鸿儿,不要哭了,让王妈听电话,姨要和王妈说话。”庄晓蝶心如刀割,眼泪也忍不住流下。
没想到电话那头传来最让她、心碎的男子嗓音:
“晓碟、晓蝶,你在哪?你去哪里了?为什么要离开?晓碟……”
听到袁洛威的声音,庄晓蝶的手不由得颤抖,直觉反应就是将电话给挂了。
原来这些天她心里的平静都是假的,一听到他的声音,她仍是无法自持。
为什么要找她?他们既然没有明确的未来,那何不放了她呢?
庄晓蝶心慌意乱,脑子里乱纷纷的,心思比她离开台北时还要紊乱。她失神地越过马路,耳旁突然响起了尖锐的煞车声。
“小姐,走路要看路,你不要命了啊?”卡车司机从车窗探出头对庄晓蝶吼叫。
庄晓蝶吓了一跳,对司机抱歉地点了个头,没看左右就快步地冲过马路。霎时,她耳旁响起了更大的煞车声,还来不及回神,她的身子就如断线风筝般飞出在剧痛之下,她眼前一黑,人也昏了过去。
☆☆☆
“医生,她情形如何了?”
“她身上只是擦伤,不过头部受到了严重的撞击,有脑震荡的危险,需要住院观察才行。”
“她有生命危险吗?”
“没有恶化便不会了,但仍要多注意。”
“请医生多帮忙,一定要尽力救助她。”
“这是医生的职责,袁先生,你放心。”
许多的声音在她耳旁来来去去,有些听得明白,有些听不清楚。她的头一阵一阵地抽痛,让她好难过!
她想睁开眼睛,无奈是力不从心,神智愈来愈模糊,她又昏迷了……
迷离诡谲的梦境追逐着她,她拼命地逃开,冷汗涔涔,猛然间她张开眼睛警醒了!
白色的天花板,强烈的日光灯让她闭了下眼,再张开时,袁洛威焦急的脸正俯视着她。
见她醒了,他脸上是松了口气的表情。
“你醒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大手温柔地抚着地的脸,他忍不住低头在她包着绷带的额头亲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