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七娘一直有个心愿,只要赚足了银子,母女俩就收山,先去畅游各地的名山胜景,再找个地灵人杰的地方住下,过着隐居、不问俗事的逍遥生活,这是胡七娘最想过的日子。不过,她总是认为这是个奢望,但是胡翩翩向她娘亲保证,一定会为娘亲达成她的愿望!
胡七娘看着女儿双眸中闪动的慧黠光芒,胡翩翩想做的事从没失败过,有如此聪明不凡的女儿也是她的骄傲。她欣慰地搂着女儿纤弱的肩膀,语气是全然地放心。
“妳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不过别说娘亲没事先提醒妳,别把百花巷的生意全给做光了。妳是知道的,每隔一段时间,万花楼的丁嬷嬷,秋香阁的石大娘都会带着厚礼来拜托我,哭诉她们都快喝西北风了,求彩蝶居留点活路给她们。下次该让妳来见见她们求情的可怜模样,面对她们,我什么推搪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胡翩翩不在乎地回答:“就快了,等我们收山后,她们就能翻身了。”说完,她和娘亲相视大笑出声,到那时谁是第一名妓,也都和她们无关了!
第二章
洛阳太守府里来了个贵客,府里上下都感到蓬筚生辉,洛阳太守乔守正更是开心地合下拢嘴。
太守府里的正厅灯火明亮,乔守正与一位气度不凡的老者对面而坐,桌上摆满了佳肴,还有一壶葡萄美酒。乔守正屏退了佣人的伺候,因为,今晚他准备和老友好好地畅□别后情。
“楼老,自上次京城一别,到现在也有三年了,隔了这么久的时间才想到来看看老朋友,是不是该罚一杯呢?”乔守正笑间,动手在两人杯里斟满了酒。
楼崧哈哈一笑,朗声回答:“没问题!但是无论多久时间不见面,乔老弟依然是红光满面,丝毫未见老态呀!”
谈笑中,两人举杯干杯,气氛愉悦。
酒过一巡后,乔守正诚心提起:“楼老,老朋友久没见面了,您这次来洛阳,就留在寒舍多盘旋些日子,也好让老弟尽尽地主之谊,带您到处走走散心。”
楼崧听了眉头就皱起,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无奈地叹口气:“唉!一片家业没人接手管理,我就是想休息,也停不下来啊!”
“阿渊还是不肯接手吗?』乔守正诧异问。
楼崧落寞地点个头,没了刚才那股神采奕奕的精神;一向睿智沉稳的眼眸,也如蒙尘的宝石黯淡了下来,一抹伤痛闪逝而过,眨眼间,他苍老了许多!而楼崧本就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了,这样的年岁,也该是在家里含饴弄孙、安享天年才对,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
楼家世代人才杰出,不管文人武士都能得到天子的重用,在朝廷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尤其楼崧更是做到了宰相职位,权倾一时。先皇驾崩后,楼崧婉拒了甫继任的皇帝慰留,他也辞官退休了。
楼崧的夫人过世得早,唯一的儿子、媳妇也在壮年时因意外而双双身亡,只余留下两个孙儿,这一对孙子就是楼崧全部的依靠。
幸而两个孙儿楼渊、楼浩都是人中之龙,文武兼备之外,也将偌大的家产打理得有声有色,让楼崧非常地欣慰。
在楼渊二十岁时,楼崧以长辈的身分为他作主订了门亲事,迎娶了京城大富豪白颂堂的女儿白灵凤为妻;没人能料到,一切的悲剧就由此开始。
楼渊身为大哥,楼府的大部分产业都由他在负责,在他娶了妻子后,依然将所有的心思放在公事上,忙碌得经常不在家,他将家中的事都交给弟弟楼浩和妻子白灵凤管理。楼渊冷落了新婚燕尔的娇妻,使得妻子对他颇有微辞,常向小叔诉说她心中的苦闷,日子长久下来,叔嫂之间竟是日久生情,还有了不可告人的关系。
等楼渊发现这段孽缘时,白灵凤已是珠眙胎暗结,有了楼浩的孩子。一个是自己的妻子,一个是手足兄弟,两个都是他最亲近的人,却同时背叛了他。楼渊无法面对这样的事实,悲怒之下,他选择了离家出走来逃避这一切;楼渊走后,从此就没再踏入楼府一步。
这样的结果也让楼浩悔恨交加,使得他日日借酒消愁,终在一次酒醉骑马时,从马背上摔下,摔断脖子死了;楼浩的死,让白灵凤深受打击而导致流产,尔后,心灰意冷的她遁入了空门,再也不问红尘俗事。
迭遭巨变,楼家是摇摇欲坠。楼崧只好忍住伤痛,亲自出面来撑起家业;另一方面,他也一直盼望楼渊能回家掌理大权。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楼渊依然漂泊在外,怎么也不愿回楼府。
家丑不可外扬,乔守正会清楚楼家的事,是因为他和楼崧有同朝为官的情谊,彼此又是八拜之交的老兄弟。
楼崧见他一句话打坏了好友的情绪,忙又引开话题笑道:“别谈烦恼事,老夫记得玉韬不也足二十来岁了,成家了没?早点成家,老弟你也可以早点抱曾孙啊!”乔玉韬是乔守正的长孙。
“别提那个不成材的兔崽子,成天只知道往窑子里跑,一点都不知长进,真是气死我了!”乔守正吹胡子瞪眼叫。
说曹操,曹操就到。厅外一条人影正蹑手蹑脚地想悄悄穿过门前长廊,溜回房间。
乔守正眼尖看到了门外的人影,大喝一声:“站住!回自个儿的家也要偷偷模模的吗?”
被逮到了,乔玉韬只好认分地站好,温文的脸上满是无奈,低着头,心里已准备要听顿训话了。
楼崧忙出言化解好友的怒气:“老弟,别生气了!少年人本来就是血气方刚,难免会受不了诱惑,正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他自个儿会醒悟的。”
乔守正冷哼一声,不表示赞同。
“谢谢楼伯公!”乔玉韬点头致谢。
“你又到彩蝶居了?又去给金蝶仙子送金子了,是不是?”乔守正没好气地问。
乔玉韬脸色微红,期期艾艾地解释:“她……她就要退隐了,我才会想去多看……看她几眼。”他原也是个乖乖的富室公子,从来不涉及声色场所,直至他满二十岁行弱冠礼那天,被同侪拖着到彩蝶居庆祝,顺便开开眼界。自从那时见到金蝶仙子起,他这一辈子就再也忘不了她了。
“这是青楼女子赚钱的伎俩,是专门骗你们这种公子哥儿的,只有你这个大呆瓜会峃到相信!”乔守正嗤之以鼻地冷道。
乔玉韬怎能忍受心上人被污辱,他马上大声反驳乔守正:“不是的,她不会骗人!金蝶仙子虽是风尘女子,却绝对不会说谎骗人。”
乔守正被孙儿的大嗓门吼得愣了下,随即涌上更大的火气;这小子竟为了个妓女顶撞长辈,当真是造反了!正想要教训这个忤逆不孝的孙子,楼崧倒是先开口说话了。
“玉韬,你不该用这种态度对长辈说话!不过,这个金蝶仙子倒让我感到好奇,她很有名吗?”能让男人敢挺身对一向敬畏的长辈辩解,只为了维护佳人的名誉,这个金蝶仙子魅力真大,是个不简单的女子!
乔玉韬先是面有愧色地看了生气的爷爷一眼,但一提到金蝶仙子,他立刻是两眼发光,一脸痴醉的模样,叨叨絮絮地说着金蝶仙子的好。
“她媚而不妖,艳丽中又带有清纯,不做作,娇柔可人,有着绝妙的歌艺舞艺,人又聪明……”
“够了!”乔玉韬对金蝶仙子痴迷的模样,让乔守正怒火中烧,忍不住生气地打断他滔滔不绝的赞美辞:“你简直把她说成了圣女!别忘了她的身分,她不是个神女,只是个妓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