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老爷生前攒了不少钱,够山庄开销。当然最大的功臣算是刑管家,他可是劳心劳力地在支撑这个家。一年半前,他开始教大少爷如何做生意,他们这次进城就是想让大少爷见识见识,虽然她觉得大少爷才十五岁,还太小,但管家可不这么想,他说这和年龄没关系,而是和天资有关。阿桃摇摇头,她女人家是不懂这些的,只知道商场的尔虞我诈是不该太早让孩子接触的。
小孩子就是要天真才可爱啊!阿桃笑着逗弄女娃儿白里透红的脸蛋。“你说是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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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叫哥哥,叫哥哥。”
石宗渊拿着玩具在女娃儿面前舞弄,她咯咯地笑着,想抓波浪鼓。
“叫哥哥才给你。”他拿开玩具。
“小少爷,她现在还小,不会说话。”阿桃笑道。“而且她也该睡午觉了。”
“我不要她睡觉。”他把波浪鼓塞到她手上。教她怎么弄出声音。
阿桃笑着摇摇头。女娃儿到府里已经三天了。除了前两天因刚来到陌生环境而哭闹不休外,一切倒都还好。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仆人的叫声:“大少爷、大小姐回来了。”
石宗渊猛地转身。“大哥回来了。”他跳下床,快速穿好鞋子,冲到外头去。
阿桃笑着摇头,小少爷总是这么莽撞。她走到床边抱起女娃儿,拿下她手中的波浪鼓“来,睡觉,乖。”她拍拍她的背。
女娃儿揉揉鼻子,趴在她的颈肩上。阿桃轻拍她,抱她走到底道上,看着在庭院里不停嚷叫的石宗渊,他蹲在两只大木箱前,不停地翻出里头的东西。看样子,这两具木箱该是大少爷和大小姐从城里带回来的,他们似乎买了很多东西,因为她又看到仆人从马车里出其他的箱子。
这时,她瞧见二少爷从东厢的书房走出来,迈向中庭。大少爷等他走近后,和他说了几句话,指着地上其中一只木箱,二少爷点点头,表示明白。
就算听不到他们的对话,阿桃也晓得他们在说什么,那箱子里装的一定是二少爷实验用的材料,希望里头没什么炸药才好。
石家唯一的女孩石静亭则蹲在石宗渊身边,和他一起挖掘木箱里的各式的新奇玩意儿,她今年十二岁,穿着白色的雪衣、雪裤,有张甜美可人的脸孔。她和二少爷长相较近,都遗传自夫人的美貌。
大少爷石骛君确遗传到老爷的粗扩,块头也比较大,虽是十五岁但看起来已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而至于小少爷,因为年纪尚小,所以还看出来。
站在庭院中指挥仆人搬箱子的则是刑管家。他大约五十出头,穿着一袭藏青色的外袍,双鬓的发丝泛白,身材瘦长,是个没什么表情的人。但他对石府的忠心所有人都知道,他这辈子所有的时间都是在石府里度过的。除了下人外。石家兄妹也都很尊敬他。
阿桃拍拍怀中的女娃,发现她已经睡着了。她转身回房,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锵!锵!”声给吓了一大跳。
“女乃娘,女乃娘,你看。”
阿桃转回身,就见小少爷向她跑来,双手各拿着一个鼓,他气喘吁吁地在她面前站定。
阿桃瑟缩了一下,还真吵。“嘘——别敲了,会把女圭女圭吵醒的。”她担忧地低头看着女娃儿,幸好没醒。
“这女圭女圭是哪儿来的?”
阿桃抬头,见大少爷己站在她面前,连大小姐和二少爷都过来了。
她正要回答时,小少爷又拿鼓敲了好几声,他似乎玩上瘤了。所有人全都瑟缩了一下,实在很吵。
“宗渊,别敲了。”石骛君命令道。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买了“钴”,怎么一箱子的乐器,小弟就偏偏挑个最吵的。
“喔”石宗渊不甘心地扁嘴。
“这女娃儿是前几天在树林捡到的——”
“是我发现的。”石宗渊插嘴打断了阿桃的话。“她很可爱吧!”
“是很可爱。”石静亭微笑地看着女娃儿微张着嘴呼吸的模样,真好玩。
“是啊!"阿桃高兴的说。只要石家的兄妹喜欢这女娃儿,那她留下来的机率就愈大。虽然二少爷说要送走她,但如果其他三人不反对,那么女娃儿就可以留下了。
这时,她瞥见二少爷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娃儿,眉头轻轻皱着。阿桃诧异地张大眼,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瞧女娃儿,而且还看得这么专注。
她低头瞄了怀中的女娃儿一眼,没什么不对啊!她睡得很安稳。
“给我抱抱。”石静亭笑着说,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等一下。”石中御出声道:“宗渊,敲鼓。”
“啊?”所有人全愣了一下。
“宗渊,快敲。”石中御又说了一次。
“好。”石宗渊高兴地连敲好几声。
大伙儿又瑟缩一下,石静亭甚至捂住了耳朵。
“小少爷,别敲了,会吵醒女圭女圭的。”阿桃嚷道。
石中御张开手,对阿桃道:“把她给我。”
阿桃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将女娃儿抱给他。今天二少爷是怎么回事?吃错药了吗?
“中御,你是怎么回事?”石骛君问道,他也觉得他不对劲。
石中御没有回答他,又对小弟说了一次:“宗渊,在她耳边敲。”
“二少爷——”阿桃惊呼一声。
“中御,你干嘛?会吓到她的。”石静亭对他皱眉。“大哥,你也说说他嘛!”
石骛君皱一下眉头,也了解到不对劲的地方。“宗渊,敲。”
“喔!”石宗渊在她耳边用了好几声。
但令人惊讶的是,那女娃竟然丝毫没反应。
石中御看着手中的婴儿,开口道:“她根本听不见。”
阿桃当场瘫软在地上,嘴里呢哺着:“天啊……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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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真讽刺,一向对女娃儿视而不见的石中御,却在知道她失聪后,对她起了高度的兴趣。他不停地试验她耳聋的程度,甚至请了大夫来替她诊治。
大夫说她并不是天生的,该是在一个月前生病发烧时并发了耳疾,以致失聪。而这也说明了她被遗弃的原因。
阿桃明白自己没有权力管二少爷的事,但看他成天拿着各式不同的器具在女娃耳边敲,她就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气;二少爷分明是将女娃当成他实验的物品了,若不是炸药全给大少爷没收了,说不定他还会用火药炸她,看她有没有反应。
至于小少爷,在知道女娃儿听不见后,觉得很失望。虽然不至于忘了她的存在,但他现在绝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大少爷为他买的玩具堆中。但偶尔想到时,仍是会来看看女娃儿,逗留一会儿的。
大少爷因为忙着跟在管家身边学做生意,所以并没有多余的时问管家中的事。不过大小姐倒是很热心,她常会来陪陪女娃儿。更重要的是,她帮她取了个名字——初雪,以纪念她是在下雪的夜里被发现的,而那是今年下的第一场雪。
阿桃自然很高兴女娃儿有了名字,但随即一想,不由得叹了口气,有没有名字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毕竟初雪永远也听不到别人喊她的名字。
每次只要想到她这么一个漂亮、活泼的可人儿听不见这世上的每一寸声响和每一句话语,阿桃的心就不由得泛起一阵阵酸楚,捡她回来到底是对,抑或是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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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初雪也慢慢长大,她与一般孩子无异,喜欢笑也喜欢玩。但阿桃看得出她眼底的困惑,她似乎在纳闷,为什么大家的嘴巴总是动来动去?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桃也只能在心底叹气,因为她根本不知该如何让她明白,大家的嘴巴动来动去是在……说话,她要怎么向一个聋子说明“声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