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会变。”她简短地说了一句,无意与他接续这个话题。
他没被她的软钉子吓退,紧接着又说:“我还记得你那时有一票朋友,不过,你妈并不喜欢。”
她颔首,仍是不搭腔。
“听说你没考高中?”他扬起眉。“可我记得你的成绩很好。”
“我对升学没兴趣。”她淡淡地说。如果她现在是大学身份,母亲想必会为她介绍更多对象吧!母亲常说有些大户人家可挑剔了,女方的学历至少都要大学毕业,才算门当户对。
她的话让他很讶异,甚至觉得她有些……“怪”,渐渐地,两人慢慢没了话题,几乎可算相对无言,幸好这时林琦与郑秀玉出面解围。
佩嘉能感觉母亲一直想撮合她与张怀旭,她只好尽量维持冷淡但礼貌的态度。
“佩嘉这么漂亮,一定很多人追吧?”林琦忽然说了一句。
“哪儿的话,你们家怀旭一表人才,倒追的人一定更多。”郑秀玉笑着说。
这一来一往的话语让佩嘉有些想笑,她听见林琦继续说着,“交过男朋友吗?”
“我们佩嘉――”
“交过。”佩嘉淡淡地截断母亲的话。
郑秀玉的脸色一僵,只好接着道:“他们是学生时候闹着玩的,根本不算什么男朋友女朋友。”
林琦的回忆被勾起。“就是那个……也住在附近的那个小男生……”她挤破头想着。
“好像姓曾。”张怀旭也搭腔。
“对、对。”林倚点头。“他现在怎么样了?我们搬走的时候你们也才国中吧?”
“他呀!听说做了警察,吃公家饭,没什么大出息--”
“妈。”佩嘉不高兴地打断母亲的话,不懂她为什么一提到曾逸煌就忍不住要贬损他。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现在的警察没人要当,以前大家是很尊敬警察可现在啊……”郑秀玉摇摇头没再接下去。
“听说有些警察也欺负人,叫什么‘有执照的流氓’。”林琦有感而发。
怒火开始在佩嘉心底发酵,她克制着不发火,免得把场面弄懂,她很清楚张妈妈没什么恶意,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但她就是觉得生气。
“他不是这种人。”她冷静地说。
“我不是说他是那种人,你不要误会。”林琦笑着安抚她。
“你现在还有跟他联络吗?”张怀旭随口问道。
“当然没有。”郑秀玉插嘴。
佩嘉沉默,眼前开始浮现曾逸煌对她说的一言一语,他温柔深沉的眼神、他焦急慌张的表情、他努力向她解释消失五年的原因、他沙哑地说着他爱她……佩嘉握紧拳头,心湖波动得很厉害。
接下来的对话,她完全心不在焉,只是想着与曾逸煌一起共度的时光,这几天她总反复想着这些事,越想心越慌、越乱,她能感觉自己想与他重新开始的渴望,但她……她还是没法完全原谅他。
理智上,她虽然能接受他离开的理由,但情感上……被抛下的伤痛仍在她心口隐隐泛疼,他离开的那段日子,她压抑司不去想他,但胸口就是疼,莫名地疼着、痛着,有时心口涌起的酸楚让她泪水盈眶,怎么也止不住。
五年了,她以为她的心该死了,却发现她的心只是冬眠了……她真的好恨他,恨他能这样影响她,一感觉到鼻间的酸意,她立刻控制自己。
恍恍惚惚地,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母亲才拉着她起身离开,一到屋外,就被骂了一顿,说她没礼貌,人家问话也不答一声,母亲的叨念一直到她们上了车仍未停止。
她依旧望着窗外,没有应声,直到母亲受不了地提高嗓门。
“你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为了那个曾逸煌?”
“妈,别说了好不好?”佩嘉叹口气,母亲再这样疲劳轰炸下去,她真的要疯了,就因为她不停的“挑剔”她,只要她不顺她的意思做事,她便会开始不停地在她耳边说着念着,也因为如此,她才会在踏出校门的第二年便离家至台南。
郑秀玉听而不闻,继续数落她方才的无礼与不是。
佩嘉忍耐着,最后索性闭上眼睛,将耳朵关上,有时她真的好想逃开这一切,到一个没有人会打扰她的地方。
***在医院下了车后,佩嘉提着旅行袋到柜台排队挂号,郑秀玉则在大厅的空椅上坐下。
“你跑去哪儿了?”
她的手臂突然让人捏住,佩嘉抬眼,曾逸煌焦急的神情出现在面前,见到他,让她的心悸动了一下。
“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他的声音嘶哑,这段时间,他不知打了多少通电话要局里的人帮他查高速公路上是否有意外事故发生。
“等人的滋味很难受吧?”她突然道。
他的脸色倏地有些苍白,像是让人开了一枪,胃几乎要痉挛起来,他痛楚的表情让佩嘉惊觉自己的残忍,她的心刺了一下。话语软了下来。“我妈先去看台北的一个朋友。”
“我……”他说不出话来,再次感受到自己对她造成的伤害有多大。
“你看起来很累,去休息一下。”她放软声音,她从没想调要报复他或伤害他,见他痛苦,她也不好受。
“我不累,只是心里急。”他接过她手上的行李。“去挂号吧!”
她原想要说什么,最终却是沉默下来,两人静静地走到柜台边。”
当两人办好手续,安顿好母亲的一切后,佩嘉走出医院,打算在附近旅馆订房,以便就近照顾母亲。
“你可以住在我那儿。”他提议。
“不用。”她想也不想的拒绝,他们现在并不适合独处一室。”
“你担心我--”
“不是。”佩嘉打断他的话。“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他微扯嘴角,没有逼她,却突然转了个话题。“刚刚我……这几年,我不是故意……”他不知该怎么说。
“我知道。”她叹口气,明白他要说什么。“事情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想说这些好吗?”她觉得很累。
她略带疲惫的表情让他的心抽搐着。“好。”他伸出手想可碰触她,最后却仍是收了手。
“我打算搬回去。”他换个话题。
她垂下眼睑。“你不需要告诉我。”
“我想要让你知道。”他不会再让她有任何被抛下,或对他不确定的感觉。
她没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的鞋。
两人漫步在烦嚣的马路上,夕阳拉长两人的身影,台北的闷热让她的鼻尖微微渗出了汗,他带她去吃冰,简略地告诉她这几年他在台北的生活,但她很少说话,只是听着。
“我存了一笔钱。”他看着她小口的吃冰,“或许构不上你爸妈的标准,但至少生活没问题。”这几年在小组里出生入死,钱还算优握,再加上同组里有个朋友有投资头脑,帮他在股票跟基金上赚了不少钱。
听见他的话,让她无法再沉默。“你不需要在意任何人的眼光。”她忍不住说了一句。
“我知道。”虽然她还未原谅他,但她不时流露的关心让他心暖。“我不是在做给你爸妈看,我在乎的是你。”
她沉默。
他也没再说下去,吃完冰后,他陪她往住宿的旅馆走去,一阵鸣按的喇叭声让两人回头,只见一辆摩托车蛇行地往这边过来。
“怎么骑成这样?”身旁经过的行人忍不住说了一句,虽然他时速不快,可歪来扭去的很危险,路上的车流也因他而漫了下来。
“哇――”
这哭声让佩嘉皱眉,她瞧见摩托车前面的小空间站了个小孩。
她还在想着这是怎么回事时,就见摩托车歪歪斜斜地往人行道冲来,行人吃了一惊,纷纷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