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漾。”她启唇,下意识地回应了他,接着又马上清醒过来。
咦?咦咦?
她干么回答他?
她咬住唇,又迷惑、又惊惶地皱眉瞪住他。
就是这一眼、这一抹笑容,让她在日后丢了心,满,心地以为,她感受到的悸动,就是幸福的预感……
“红漾,醒了吗?”
细碎的吻像蝴蝶一样,轻轻地在她脸上点拂不停。
是梦?
她眨了眨眼,从似幻非幻的梦境中醒来。
她竟然梦到了她跟烈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梦到了什么?”身旁的男人带着热力贴着她,被他的嘴唇吻过的肌肤、肩头、颈项,全都因而发烫难耐。
“没什么。”她推开他若有似无的亲昵挑诱,卷着被单坐了起来,看了看闹钟。
“梦里有没有我?”他随她坐起来,像个大孩子般,把头搁在她肩头,乘机偷咬了一小口。
“你该起床了,不然上班会迟到。”她维持冷淡的表情,不让自己的脸因他的话而烧红起来,但怕痒的身子却反射性地向旁边一缩。
“再让我抱一下,我已经有五年没抱到你了。”他耍赖地贴得更紧,嘴唇放肆地沿着她的肩部向下方厮磨啄吻。
“喂!你的胡渣好刺人,走开啦!”她忍住榜笑出声的冲动,又羞又急地把他的脑袋从她胸前拨开。
雷烈云逗她逗得不亦乐乎,翻过身子,打算要更密实地黏上她柔软白皙的娇躯,没想到掌心撑到床面时,竟然压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喵畦——”毛团倏地弹跳起来,吓得两人猛然分开。
毛团窜逃到门口,每根毛发竖直,尾巴翘得高高的,惊吓的猫眼含泪地瞪着他们两人。
“红乐?!你什么时候溜进来的?”雷烈云看清了毛团后,忍不住捂住脸,败兴地大叫。
看着红乐眼中的怨恨再起,李红漾同情地拍拍雷烈云。
“你保重,最好继续跟红乐保持距离,我觉得你把它的旧恨又勾起来了。”
“哦——拜托!是它自己跑上来的耶!我怎么知道它会睡在我们的被子里?”
雷烈云大声申吟。
李红漾轻笑出声,迳自下床梳洗。
准备早餐的时候,李红漾突然想起来,五年前他们也曾经像现在一样,亲密地从彼此怀里一道醒来,愉快地迎接美好的一天。
她一直觉得自己会得到幸福,会远离母亲含郁而死的宿命。
直到那天他突然不告而别,让她从白天等到深夜,又从深夜等到天亮,她的世界瞬间掉人了冰寒与寂黯。
她突然停止了哼歌,手上的菜刀也越切越慢。
她还有勇气再度接受他吗?
最后,她望着砧板,呆呆地出神。
***
送雷烈云上班后,李红漾开车到老师下榻的饭店去拜访他,顺便讨论英国首饰大展的事。
“老师,抱歉,一大早就来吵醒你。”她对着来开门的中年男人微笑。
“红漾,你来了?快进来、快进来!我很早就醒了,还在烦恼着没事做呢!”杨本汉愉快地招呼她进房。
杨本汉是英国首饰界里颇有名气的设计师,年纪大约五十出头,五官英挺好看,高而削瘦的身材穿着衬衫和西装裤,两鬓染上银白,平添一股成熟回融的气息。
“老师才刚从英国过来,没有时差问题吗?”李红漾挑了一张椅子坐下。
“我从小就在这里土生土长,一下子就能适应了。”杨本汉也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是吗?今天老师有没有什么计划?”
“还没有。你有把设计稿带来吗?我们可以讨论一下你的作品。”
“我就知道老师会问。你看,我把稿子带来了。”她笑着从包包中拿出存放图稿的夹袋。
“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得意弟子。五年前我们初次见面时就一见如故,那时我就知道!我跟你一定合得来。”他大笑着接过她的图稿,仔细观看起来。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也觉得对你很有亲切感。搞不好我们上辈子是父女呢!”李红漾真诚地微笑着。
杨本汉的笑容突然黯了一下。
“如果我能见到我女儿的话,她应该也有你这么大了。”他伤感地说。
“老师有女儿?难道你早就结婚了?”她有点讶异。在英国时,她从没听他说过。
“正确的说法是,我当年是跟一名女子私奔的。后来,我听说那女孩子为我生了一个女儿。”他坦白地告诉她。
“听说?师母跟你的女儿没有和你住在一起?”她疑惑地看着他。
“我……我离开了她们。”杨本汉涩涩地苦笑一声。
“你抛弃你的妻子和女儿?”李红漾大吃一惊,忍不住握拳轻嚷。
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自己的身世,语气不禁有些一激动、有些不谅解。
连这位地敬爱了五年的老师,也曾是抛弃妻女的负心男人?
“对。这二十多年来,我为了当年的错误,一直活在后悔和歉疚之中。”他沉郁伤痛的表情,让她不忍卒睹。
看老师难过,她的心也揪了一下,于是闭口不再追问。
“你会不会开始厌恶我、轻视我,认为我是个不负责任的软弱男人?”杨本汉疲惫地抹抹脸,看起来突然老了很多。
“这是老师的家务事,我没有插嘴的立场。”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头百味杂陈。
“算了,这都是陈年往事了。我们回到正事,先谈你的图要紧。”他强打精神,仔细观看图稿。
李红漾勉强自己专注她和老师讨论,却仍是忍不住想起了自己未曾谋面的父亲。
当年她父亲抛弃了母亲跟她后,是否曾后悔?是否曾回头寻找过她们?
现在,她的亲生父亲又有什么样的际遇?
是事业成功、子孙满堂,还是病老在世界的某处?
她好想知道父亲的模样。
好想当面问一问父亲,为什么当年会抛弃她和母亲,如此狠心地一走了之?
唯一可能知道她父亲的,就只有婆婆了。
突然间,想见婆婆的,变得异常强烈。
第八章
雷烈云觉得红漾最近这一个月来怪怪的。
她老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他。
“呃,红漾,你要不要把刀子放下?”雷烈云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手上的东西。
她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想解剖动物的样子,而他自己则是那只“注死”的可怜青蛙。
李红漾淡淡地垂眼看了看水果刀,又看了看他,接着默不作声地低下头继续削苹果。
雷烈云瞬间冒出冷汗。
呜呜——她的表情好诡异哦!
还好他的腿在每天的复健之下,正在迅速好转中,如果要逃命的话,应该没问题。
没多久,她又抬起头来看他。
“什么事?”雷烈云反射性地缩起腿,向椅背退了一小寸。
她看了他好半晌才开口。
“为什么男人都会想逃跑?”她的语调幽幽的。
“嗄?我没有!”他马上乖乖地放下双腿,两手规矩地平放在膝上。
“男人真的无法对爱情永远忠贞吗?”
“呃?”他一头雾水地眨眨眼。
红漾感伤地“唉”了一声后,又继续削着水果。
他审视着她一片迷茫的表情,想了一会儿后,移坐到她身旁,伸臂揽住她的肩。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他轻声低问。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转头看他,思绪千回百转。
“我父亲抛下了妈妈和我,一去不回。我很想知道,他有没有曾经回头找过我跟我妈?”
雷烈云无言地拥住她。
她缩起身子,不自觉地偎紧他。
他的体温,一向能暖和她。
“其实,我更不懂的,是我妈的心。我从小就不明白,为什么她可以痴痴地等着他回来,一等就是二十年?母亲到死的时候,还是在盼着他的出现。她不怨、不恨、不苦吗?”她的耳朵听着他的心跳,唇贴在他的胸膛上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