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柳拂岸、清风徐吹,他家的这座后院很大,风景如画,但是很热闹。
阿烈的声音时有时无,缓缓地飘进姬莲冬出神的耳中——
“经过我的事情,小姐决定要跟老板摊牌。所以只要等小姐把她的宠物带走,你就解月兑了。小姐以后就不会常常来烦你了。”
姬莲冬突然全身僵硬!
他眼睛直勾勾看着池悠霓手上拎着一个他很眼熟的纸袋,那是一种很粗糙的、曾经让他在童年时期做过不少恶梦的纸袋。
“莲冬,你还记得以前阿烈买给我们吃的红豆饼吗?很好吃哦!”
姬莲冬恶梦成真。
“啊,莲冬,你要去哪里?”
“睡觉!”
“为什么?你在气什么啦,你好奇怪,大白天的为什么要睡觉嘛!”
还问为什么?“我想睡就睡,妳管我为什么!”
“你不要去睡觉,人家已经买了你的份量,你真的很讨厌欸!”
不自觉被她惹火,不自觉地随着池悠霓居然觉得很困扰的音量起舞。姬莲冬在阿烈心中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贵公子形象,毁于一旦,开始跟着大声小声:
“我有拜托妳买吗?妳干嘛自作主张,老是这么鸡婆啊?!”
“我哪有鸡婆!排队那么久,我顺便买你的嘛!”
顺便?真是让人超级不爽的用词。“反正我就是要上去睡觉!”
“不要去睡觉啦!陈妈在准备午餐了,我们中午在这里边钓鱼边野餐啦,好不容易你这个礼拜终于回台湾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拖着不肯放开他手臂的池悠霓往屋内阔步走去,本已打定主意不理她,闻言姬莲冬忽然慢下疾走的速度,飞快转头,他瞇视着把纸袋塞给阿烈的池悠霓。“妳刚才说,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是……一个礼拜前吗?”
看见池悠霓接过阿烈递给她的红豆饼之前,竟敢以一种他简直笨到不可思议的表情瞅他一眼。姬莲冬的拖鞋在木制走廊上用力踩着,转过弯后,一时爆冲的情绪终于稍微冷静下来。吃着池悠霓硬塞进他口中的红豆饼,姬莲冬咬着牙丢出问题:
“阿烈被开除那天,妳不是专程来找我的?”
“当然不是……我当时不知道你在台湾,我是过来陪莲冬爸爸和妈妈喝下午茶,稳定我的心情啦。”双腮泛上一阵甜甜的腼腆。“莲冬妈妈泡的桔茶很好喝哦。”
耐心等到池悠霓把她嘴里的食物吞下来,以免波及自己,姬莲冬这才一脸隐忍地掐住她面颊,劈头对她吼着:“池悠霓——我回来一个多月了!”
“真的吗?”池悠霓惊讶极了。
原来她不知道,难怪等不到人……慢着……慢着!姬莲冬猛然皱住俊眉。
他哪里在等她?他干嘛要等她啊!
他回台湾是因为老头子说家中最近风声鹤唳,说什么他有血光之灾,要人押他回来暂时避避风头。他才不是因为一年多没看见她,不是因为她这回隔太久没去英国,居然整整一年都滞留在台湾,而且没写半封信给他,最近三个月甚至连通电话也不打了!
她只是一个麻烦制造者,而且又不是他的谁!
她最好永远都不要来烦他——唔!低头想要向池悠霓多吼个两句,泄泄心中的怒气,才开口,姬莲冬就被一个突然塞进他嘴巴的东西给呛住了。
“莲冬,你要不要紧?”赶快把红豆饼交给跟在身后的阿烈,池悠霓经验老道地帮呛得俊脸红通通的姬莲冬拍着背,边关心地嘀咕他:“为什么你每次吃红豆饼都会噎到,你注意一点嘛。”
“妳……”姬莲冬的声音被喉中的食物塞得粗嘎干哑。“妳以为……”
听见他明明喉咙不适却很坚持要吠出来,池悠霓于心不忍,赶快接口:“我以为这是谁害的,对不对?”
两人边斗嘴边走上主屋的台阶。
走得太急太火,姬莲冬差点迎面撞上等在玄关处的一个老人家。
他及时挡住苞着撞上来的池悠霓,同时礼貌问候着老人家:“爷爷,你来啦。”
“莲冬爷爷!”池悠霓闻声赶紧从姬莲冬身后走出来,对身上带着一股威严的八旬老者开心笑着:“我接到爷爷的邀请帖了,一定准时出席。您不是说最近比较忙,没空过来喂猫头鹰吗?”
“妳手上那东西是红豆饼吗?给爷爷吃一个。”老人家接过池悠霓温柔递上的甜食,对她解释着:“爷爷得亲自过来一趟。”
“是很要紧的事情吗?需要我帮忙吗?”
“是很要紧啊。”老人家拄着拐杖坐下来,吃着廷且饼边说:“爷爷被我孙子爽约好几次,我担心他同样不稀罕老人家的寿宴,赶紧过来请他务必赏脸光临。”
“……”不孝孙儿无言。
第九章
举头望着八月烈阳,阿烈表情心情都很激动,直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她好想让全世界都知道,美梦成真有多爽!梦想即将起飞的这一刻,有多爽!
以她一个穷哈哈、没有背景、没有特殊才能的平凡台湾中年妇女,居然能够去英国最著名的佣兵学校在职进修,这不是奇迹是什么?!姬莲冬这个可取的小孩子,居然帮她圆了她羞于向人启齿的梦想。
圆梦的感觉好爽呀!真是太太太爽了,爽到她忍不住就想仰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到连嘴巴都喷泪了!
被阿烈捉狂的模样吓一大跳,武士紧急请示道:“莲、莲冬少、少爷。”
“让她去。她的声音盖不过引擎声。等她呛到的时候,她自然会停下来。”
姬莲冬的乌鸦嘴才讲完,众人就听见一阵被飞机的废气呛到的错乱笑声——
“咳咳哈咳……哈哈咳咳……哈哈哈哈咳咳……”
池悠霓站在荫凉处为即将启程的阿烈送行。看见阿烈开心不已,她也笑出来。
“这个假期让阿烈好开心,她好开心哦!”眼尾微微上翘的丹凤眼紧紧盯住阿烈傻憨的笑脸,她欣慰说着,右掌伸了出去。“莲冬,谢谢你为阿烈实现梦想。”
姬莲冬瞥瞥笑容灿烂的池悠霓,她表情镇静,没有崩溃迹象,眼睛没有红红。
“妳手在干嘛?”尊贵的狭瞳没好气向下瞄着。“妳当我是李莲英啊?”
“你的手反正闲着没用,借人家抓一下有什么关系!”
“什么叫反正闲着没用!妳这是有求于人的态度吗?”虽然一脸没好气,莲冬小李子还是将他比太后更加细皮女敕肉的左手掌贡献出来,迎接悠霓太后此刻很需要精神支柱的右掌。
“妳手真粗……”嫌弃的声音,消失在姬莲冬手掌被突然握紧时。
他低下头,瞄瞄池悠霓握到指关节泛白的手掌,也看一眼在阿烈没瞧见的时候就变得有气无力的盈盈笑脸。盯看一会儿,他没再批评指教什么,任由池悠霓微汗的小手牢牢掌握自己的手掌。
姬莲冬望向正前方,飞机那头的景象让他突然陷入一阵漫长的无言中。
阿烈捉狂到姬莲冬认真考虑派人帮她打一针镇定剂的疯狂笑脸,总会不定时朝池悠霓这里看过来,好像要再三确定她家小姐的心情真的和她灿烂的表情一样开心喜悦,不是在强颜欢笑。
要确定她最挂念的小女孩没有泪眼汪汪,曾经允诺丁毅绝不离开她一步的阿烈,才能心无里碍地飞出去实践年少之梦,尽情享受她操劳了二十几年之后,从天而降的一段长假,属于她阿烈个人的假期。
因为命太好的缘故,他身边不乏人陪伴,可是真情至性如池悠霓和阿烈这样的人,却寥寥无几。所以前阵子阿烈“入境随俗”,变了个人似的,才会莫名惹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