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兰西出声警告,不许他动歪脑筋,也不肯再近一步了。
她声色俱厉的急叱,呆住自认为情绪隐匿无踪的男人,雅各扯唇一笑,打消拔掉吸呼器的念头,再度为他俩惊人的心有灵犀撼动不已;早上曾经一度被鲜血满满浸润的黑瞳,阴戾依旧、冷峻依旧,在望向她吓白的愁容时,总会不由自主跃上一丝明显的挂念。
“你今天,表现不好。”他中气甚虚。
“没有你糟糕。”笨雅各……笨蛋雅各,为什么要扑过来……
“是啊,我们一起糟糕。”雅各自我嫌恶地嗤了一声,笑讽的眼神不曾须臾离开她担心受怕的小脸。“被臭老头,欺负了?别哭。”
“我才没有。”两颗泪珠当著他无声轻笑的脸滴落。“我没有哭。”
看他力持淡然,脸庞却因严重失血而苍白。伤口很痛,他在为她硬撑;口气不带一丝他鄙夷至极的虚弱,是不愿她操心。这些,她都知道。
“记住你说的话。”面不改色喘了口气,双眼有神而仿佛带笑,他语带挑衅地凝视她:“别来了,我会去找你。”
兰西无法言语,声音被泪水凝咽、被他病中的挂念凝咽。
这个男人知道这里使她惊慌,那么努力地表现平常,不愿再一次惊吓她……
“别失眠了。”雅各半开玩笑半认真。
兰西心领神会,看他一眼后转身离去。他在催她离开,不要她待在这里。
懊离开了,走了走了,否则他无法安心静养,看她快快不乐,他无法安心。
她必须更坚强,才能回报这个男人体贴她的一片心意……雅各是最强壮的,所以她选择了他,兰西别怕……别怕别怕……兰西别怕……
币心的女人从视线逐渐模糊,雅各轻声交代:“要乖乖等我,你是我的。”
转进走廊的快步微微一顿,兰西面露一笑,笑得忧郁。
第十章
一切,都告一个段落了。
那两名俄籍杀手横死姬家饭店一事,由姬家出面善后,船过水无痕。
主使手下越洋行凶的俄国大佬,事发隔天,很不凑巧地在狱中遇刺身亡。群龙无首的俄国第一大帮面临内讧和外患,新兴势力趁势窜起,这是老布背后使力。
种种不利因素剔除,姬家从梦魇中安然月兑身,从此高枕无忧。
大猫查过,俄国小杀手是中俄混血儿,非婚生子,五岁时被舅舅俄国佬带回莫斯科“相依为命”。此后,姬家每年固定支付一笔“生活费”给流落异乡的子嗣,直到去年,俄国佬肚腩大了,胃口也被养大,一次要价五千万美金。姬家震惊于养虎为患的悲哀,姬家太上皇爷不得不放段,家丑,于是外扬到老布耳中。
兰西戴上耳机,选了个舒服的角度在屋顶平躺下来,两只手臂交枕在脑后,看著下弦月被一丸乌云缓缓吞没,又渐渐吐出。
她和大猫百思不解小杀手为何突然窝里反,把钱偷回基隆藏著。也许,被蒙在鼓里的他终于知道自己是姬家子孙,心血来潮想认祖归宗,所以“卷款投诚”吧。
由于这笔钱莫名回流台湾,姬老太爷如临大敌,深恐追钱而来的俄国佬一怒之下,会迁怒他宝贝的子子孙孙。他和老布自以为是的想出了计中计,利用雅各和大猫执行任务之便,将兴风作浪的俄国佬逮回英国受审,顺利拔除老太爷的心中刺。
第一次得悉被利用,雅各顾念老布情面,将老太爷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俄国佬安然带回英国,聊示薄惩。
第二次,姬家老太爷接获消息,得知在狱中郁郁饮恨的俄国佬不甘被姬家人出卖,已派心月复猎杀姬家最宝贝的子孙姬莲冬。老太爷震怒,再度向老布搬救兵。
两老商议,让她以姬莲冬临时保镳的身分保护不知暗潮汹涌的娇贵少爷。
行前,老布向她透露相关内幕,要她详加考虑再做决定。她反正是要回台湾看看了,有任务在身,正好可以让她多点事情打发时间,也可阻止自己……临阵月兑逃。
雅各是这件任务里,唯一不可捉模的变数。
她不晓得这个男人是与姬家老太爷犯冲,还是恼怒她硬逼自己回台湾。
雅各不是怜香惜玉的男人,但她知道,他这次是为盯她专程来台湾;纵然,他是很认真并仔细地“测试”姬家企业的安全防护系统。
想起这一个多月来,姬家老太爷月复背受敌而心力交瘁,既要担心宝贝金孙遭人杀害,背地还要应付雅各“认真专业又敬业”的做事态度,兰西不禁淡露笑意。
雅各很故意,他并未按部就班,先测试姬氏财团在台北的本部,而是选择从“姬氏银行”日本分公司的保险库开始“测试”,他故意配合两名杀手偷渡的路线,一路从新加坡、香港、上海各个突破,混淆姬家人情报网的视听,闹得他们疲于奔命。
由于雅各的任务是老太爷默许,老人家哑巴吃黄连,直到两名杀手被雅各格毙,他也挨枪,老人家的新仇旧恨才一并爆发出来,说什么为台面下见不得光的子孙报仇,矫情极了……
老太爷想一笔勾销与雅各之间的恩怨,还得看雅各肯不肯善了。
雅各是为了救她才会射杀小杀手,才会挨了那一枪,他是为了她……
兰西出神仰望夜空,一段耳热能详的前奏在耳机中悠扬流转,触动她心弦。
爱情像一只自由的鸟,谁都不能够驯服它,没有人能够捉住它……
“要拒绝,你也没办法……”她满脸愁郁,闭上眼,口中跟著低吟浅唱。
雅各中弹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至今,她余悸犹存。
从加护病房回来之后,她不曾再去探望雅各。
从那里回来之后,她胸口就好闷好闷,像心中噎住一团气没发泄出来,好闷。即使,雅各半个月前某天深夜模回她身边,满头大汗地惊醒她,片面宣布他出院的消息,她心口处无以名状的烦郁并未得到一丝改善。依旧觉得,闷,好闷。
姬莲冬说,雅各是个很配合的伤患,伤势恢复情况惊人的好。
太配合了,令她不寒而栗。雅各身上没有一根顺服的骨头。
中弹这件事,报复心比姬家老爷坚定的他,恐怕是不肯善了了。
她在台湾的短期任务,未随姬家心头大患的拔除而终止,她还有半个月可以运用。她还是常常去看小夏和学长他们,还是鼓不起勇气见力齐学长一面……鼓不起勇气看看小避的长眠之地……现在多了雅各要担心,他居然变成她最操心的……
威胁没有用,祈求也不行。一个温柔,一个叹息……
“我爱的那个人,他那双眼睛会说话……”搜寻记忆中的舞姿,兰西烦躁不已,向空中摆出一个妖媚手势,接受谁来邀舞一样——
“兰!”雅各到处找过一逼,一扬眸,终于在二楼高的屋顶看见他的小姐就要握住……那个“亡魂”的手;他长著一双蓝色翅膀,身上永远晕染一层高不可攀的尊贵银光,几个月来始终阴魂不散地,跟著他一无所觉的小姐。“兰——”
一个孤单的吼声穿透重重音浪,直攻心底,兰西心头一悸,猛然弹开眼皮,向空中伸去的手势收回来。卸下吟唱有声的耳机,她纳闷爬坐起来,看见雅各被不良大猫拖去喝酒一下午,提著一盒包装精美的小蛋糕回来了。
“你刚刚在对我大呼小叫吗?”她不悦拧起眉,想躺回原位继续吹风。
“下来。”雅各声音紧绷。
“不要命令——”
“你下来!”他失控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