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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眠 第36页

作者:唐瑄

看小女孩心中的怒火并未影响到她持刀的臂劲,姬老太爷激赏万分。

“钱找回来了,那孩子把钱藏在基隆,你提供的方位是那孩子的出生地。”对于家族的丑闻老太爷言尽于此,不愿多谈。“两成是酬金,会汇入你户头。”

“钱帮我捐给我指定的孤儿院,这种钱,我拿不起。”兰西不肯就此罢休,态度挑衅:“令孙死前还说了一句话,我没告诉你。我永远不会告诉你!话别说得太好听,你真要这个孙儿吗?伤心?何必假慈悲!”难怪她当时觉得不对劲,小杀手死前是用中文在吟唱。

“人死了,说过什么话重要吗?你小看我了,小娃儿。”姬老太爷听到敲门声,示意外面人的进来,雨名长相俊逸的年轻男子匆匆迈入,老太爷敲了下拐杖让浮躁的后生静待片刻。“年轻人血气方刚,不能深刻体会牵一发动全身的残酷,那可是全军覆灭呀,小女孩。手心手背都是肉,局部割舍、全盘腐烂,你选择哪一种?当你必须以大局为重,两权相害时你怎么拿王意呀?哼,你这小女娃放肆归放肆,对同僚忠贞不二,倒有几分魄力,我中意你当我孙媳妇。”

“我不中意你当我老太爷。”兰西厌恶极了。

被打回票的姬老太爷笑声雄浑,听完后辈附耳报告后,起身往门外去。

“我和顽劣小子的帐一笔勾销。我家小孙子欠你一命,姬家人铭记于心,你随时可以回来要。”手术房的自动门在老人家身后滑上。“莲冬,你可以起来了。”

门关上后,手术室传来娇贵无比的一叹。

“兰西,你刀子可以拿开了,本少爷流血了。”听得很尽兴的姬家少爷伸了下懒腰。“我家不为人知的内幕真是多,今天那些老外是要杀本少爷的吗?”

兰西收起刀子,看他乐在其中。“姬莲冬,你根本没昏迷吧?”

“你可以说我小睡了一下,在刚开始,那些该死粗暴的家伙撞到我的时候。”姬莲冬坦承不讳,接著施恩般傲慢道:“别谢我了。”

“一命抵一命,我何必向你道谢。”

“喂喂!”虽然骄纵难驯,姬氏财团未来领导人毕竟不笨,姬莲冬不平地叫嚷:“你救我一命,跟我救雅各一命是两回事,你别混为一谈。这是我对付你那个恐怖份子唯一的法宝,前几天他拿枪威胁我,说我再踢门他就折断我的腮,本少爷的腿耶!我踢的是你的门,不是他的门,正确来说是我家的门嘛!”

兰西心焦地望著手术室外面,不耐道:“我叫你离雅各远一点了,他讨厌你。”

叫他离远一点?!遇到这对我行我素、本领又高超的恶煞情侣,众人宠护唯恐不及的娇娇少爷,只有一天到晚气炸的份。

“他讨厌我,你不会命令他离我远一点啊!这是我家产业,我何必退……”见兰西愁云惨雾,姬莲冬无法像平常一样和她自在吵嘴,只好稍放少爷身段安慰她:“我爷爷不会动你的恐怖份子,他为人悍了点,但一言九鼎,放心啦。”

“有模有样,像位少爷了。”对面手术室的灯还亮著,兰西如坠冰窖,觉得冷。

“我本来就是,是你嚣张得不像人家的部属。”姬莲冬头一次看到自信满满、每天摔他好几回的兰西,像个寻常的小女生茫然无助。他莫可奈何,叹了口少爷贵气,“你天天帮我特训,是为今天这种事做准备吧?”她把他当文弱的管冬彦了吧?

少爷不计保镳过,算了,她带他领略不少有趣的玩意儿。“想哭的话,仅此一次,我不介意暂时当你的管冬彦……”

“闭嘴,你不介意我介意。”

“你敢叫我闭嘴?!”话说回来,兰西连他家爷爷都敢惹,现在情绪又差,难保不会迁怒……别跟她一般见识。“那么担心他,你去看他啊,在犹豫什么?我准许你提早下班,顺便命人张罗晚餐,下去吧。”

姬家少爷颐指气使,没有半点危机意识,满心烦忧的兰西真想敲昏他。

“本少爷说了没问题就没问题,别让我饿太久,你可以下——”室内静音。

一掌解决烦死人的少爷后,兰西面带迟疑地踱到门边,望著对面喃喃自语:

“他手术还没完成,去了也没用。”去了也没用……没用……

加护病房凉凉暗暗,只留一盏孤灯守夜。

昂压空气,没有她想像中刺鼻,这里只有……太寒的风、太弱的生息。

她远远望著,不敢再近一步。

里面那人的心脏还在跳动,还在跳……她能感受到他体内那股孤傲不屈的生命力,不必被电击,不用一下一下被刺激著活过来,他不用。狂风骤雨般急救的动作,令她惊慌失措的凌乱脚步、哀恸哭泣,已经离得很遥远很遥远……九年了……

慌乱,是急诊室特有的节奏,不是这里,不在这个人身上。

“小姐,我们的探病时间已经过了哦。请问您是病人的?”

听闻来自后方的询问声,在玻璃门外驻足不前的忧急身影僵住。

她是病人的……是雅各的……

“家属。”兰西听见有个声音轻轻地回答护士、告诉自己:“我是他家人。”

护士小姐转回护理站向谁请示一样,确定了访客身分。

“哦,您就是兰西小姐,我们等您很久了。”护士小姐按开加护病房的自动门。“请到那里穿上隔离衣,我们的探病时间只开放十分钟,请您把握。”

护士安静缩回护理站,兰西警觉一瞥中,看见一个熟悉的斯文身影向她招手。

大猫下午就抵达台湾,和白瑞迅速接手医院的安管工作,雅各在这里很安全。

兰西在病房门口徘徊一晚的脚步,惊魂未定地移近病床。

夜灯柔和地打在壁面,反射到麻药未退的伤患身上,犹如他自身散发的光辉,黑暗中隐隐闪烁,如钻石般锐利耀眼的光辉;她一直以为他的心是世上最硬的石头所做。他是坚强的,却成了……脆弱的……

他应该是最坚强、打不倒的,不会不告而别的唯一强者。

病人沉沉昏睡,脸上泛著一层不属于他的虚弱灰白,沭目惊心的血渍已从他身上清除,还他本来的孤僻面目。兰西挣扎许久,终于碰了下他短短的发,害怕地,模到他僵白面颊,低于常温的触感使她触电般猛然缩回手。

憎恨之心油然而起,她恨起他毫无防备之心,恨他在病床上娇生惯养的样子。

雅各是她对世上、对生命最后一道信心防线,如果连他都垮了……兰西心中涌起被欺骗的强烈怒意。谁都可以,她就是不要看见雅各脆弱不堪的模样!

她看不惯!

“你听好,听好了,雅各。我不会再来看你,你要我,就自己来找我。你要在这里娇生惯养是你的自由,可是,你若躺得我不耐烦,我就带著你送的生日礼物,嫁给不一个向我求婚的男人,算是你送我的结婚贺礼!”

心慌意乱,她拚命稳下著慌的心,继续对昏迷的伤患放话:“不论你听见没有,我就是讨厌在这种地方看见你,我不会再来。想要我,自己来找我。”

她毅然走出病房,没再看他一眼。绝不回头,看他一眼。

“兰。”

绝不……月兑下隔离衣时,兰西听见那声简洁有力的呼唤,心一震,泪水迅速攻占眼眶,她阻止不及,只好噙著泪侧转头,生气地瞪向病床方向。

雅各掀开眼,虚弱迎上她著火的美眸,眉峰微微一耸,表示他被两人之间的“眉目传情”所取悦。他神色警戒起来,淡淡侦察陌生的环境,脸上罩著吸呼器的模样,似乎脆弱得令他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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