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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折腰 第6页

作者:唐瑄

怎么可能……不可能,他明明中了他一剑,即便他的轻功不弱,也在他之下,不该这么快便追到啊。镇定些,铁定是他慌张过度,错将风声听成--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清清脆脆、不断响起的玲玲响音,只闻其声不见其影,在亭子上方忽远忽近地绕过一圈又一圈。

黑衣人揪紧衣襟,脸色尽失地瘫跌在石椅上,温热的鲜血从冰凉的指缝间渗出。中剑后不断撕扯他的剧痛,已被透心透骨的寒意冰冻,他只觉好冷、好冷。

娘在哪里……娘!快来救他呀!

风生低低冷冷地穿梭在林间,吹出了幢幢鬼影。

从亭口无限延伸出去的宫纱灯阵,自板道底端一盏盏灭来,灯每灭去一盏,宫魄便心寒胆裂地发现异声又逼近一些。

“色……色祺,是你吗?”除了他,不会有别人。这片紫竹林乃宫家禁地,云阳境内无人敢提头擅闯,而且这声音明明是……鬼工球声,错不了……

“我说好大哥,老头子尸骨未寒,你迫不及待取我性命,岂不让天下人笑话咱们家人不懂规矩。啧,你不怕老头子气得爬出棺来一掌劈死你,我可是怕得直发抖呢。”

真是他!“色、色祺,大哥一时愚昧,你饶了大哥,大哥下次不敢了……”

“老头子都还没入殓,你至少该缓个几天,等七七法事做完再动手还不迟,不该让那些忌妒你的小人乘机骂你是大逆不道的畜生。”自竹荫深处飞跃来一道白影,不过眨眼,瘦白的宫色祺已洒月兑的立於亭阶前,手上把玩著一只映著月光的碧球。由上等青玉雕琢成的鬼工球,约只手掌大小,玲珑剔透,晶莹的大球内包裹著一颗精巧小球。球一转动便会发出玲玲脆音。

爆魄不动声色地扫视弟弟数遍,见他一身洁白,无尘无垢,不禁大吃一惊。他明明剌中他一剑,何以……

“怎么,我安然无恙,大哥很失望?”宫色祺笑嘻嘻转个圈让他瞧仔细。“你也太小看我了,以我的武功修为,怎可能输给愚不可及的庸夫呢?”

他言下之意是……宫魄不敢置信地撑起身子,“这些年来的比试,你故意输给我,好降低我的戒心?”

“狗屁!”宫色祺无故踱起步来。“你这狗杂碎怎够资格与我比试,我是懒得费劲呀,你还不明白。我肯为了你这废物装病那么多年,你该痛哭流涕以谢天恩了。想陪过招,你等下辈子吧!天底下只有冉沃堂有这资格。你们呀,一堆粪边虫,又臭又多余,连摇尾乞怜都令人恶心不已。”

“宫色祺,别以为我真怕了你,豁出命相拚,我不见得输你!”宫魄抚著胸口,咬牙恨道。

爆色祺匪夷所思地缓下步子,似乎被兄长的愚勇偷悦了。他面带微笑,以惊雷般速度纵身掠人亭内,甩了兄长两巴掌,旋身又出。

爆魄嘴角渗出血水,怎么也盘算不到乎素大病小痛不断的药罐子,身手竟然这般惊人。

“我愿……我愿意舍弃所有了……只要你肯饶了大哥……要大哥给你磕头、下跪都可以。”宫魄气息奄奄地咽下自尊,眼前只求活命。宫色祺轻吹鬼工球,嫌恶地睨著他。“你要跪便跪,要磕头便磕头,事事皆由著你,我岂不窝囊透顶?”

“色祺,快别这么说。今日之事全怪大哥一时胡涂,大哥知错了,求你再给大哥一次机会……”

“嗟,不是告诉过你,老头子一死,我第一个想杀的便是你。千万别说你从未把我的话当真,君无戏言啊。”宫色祺耐性渐失。“咱们虽不是一个娘胎生,到底手足一场,我大方些让你爽快上路。一路好走啊,大哥。”

爆色祺摇著鬼工球,开心得像个孩子,悠然踱离。

“宫色祺……我娘不会放过你的……”

喀啦、喀啦、喀啦……飘远的鬼工球声嘎然而止。

“这么说,二娘也知情罗?”

“你……你怕了?”宫魄虚弱的挤出话。“别以为杀了我以后,你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夺取爆家……的一切,我娘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这可是你们逼我做绝,要怪就怪自己没出息。你先去奈何桥边等著,二娘我随后帮你送到,好让你们母子俩一路有伴。”

爆魄心神俱颤,这才明白他做了什么。

“宫色祺……你、你敢动我娘……”他为什么走了?难道他想先杀娘!爆魄使力想起身,身子却沉甸甸的怎么也移不动。

白色身影渐行渐远。林外天色已亮,晨雾弥漫,林内却仍是晦暗一片,风声低低凉凉地吹。

“好生伺候大哥上路,你可别让我失望了,这可是本少爷送你的弱冠贺礼。”宫色祺脚下不停,狂声大笑地将鬼工球顶上天。

一道破雾而下的黑影,抓住表工球,昂然地翻落宫色祺身后,与他背道而行。

“得罪了,大少爷。”绶步穿过透林而入的束束晨光,冷峻的脸忽明忽暗。

这声音……这声音……“大胆奴才,你竟敢以下犯上?”宫魄不智地喝掉所有气力,一阵猛烈量眩后,飘飘地坠入半昏半醒间。

“属下得罪了。”冉沃堂从容不迫将鬼工球塞入腰间,俊眉冷淡一挑,踏上亭阶。

爆魄虚弱的微睁眼,觑见一个小黑点逐渐放大成一团冰冶的黑雾,朝他挪近。混浊的气流全被色祺带走了,顶上那片灰蒙蒙的冷雾,朝他罩下……

云阳又……下雪了吗?还是他被沉人了冰河中……万籁俱寂,很冷却宁静……几乎是太静……太静……宫魄虚弱的动了动睫毛…….冉沃堂近了……这是他独有的凉薄气息……宁静无风……直剌心窝……他必须说些什么……快来不及了……

“有事……有事好商量,冉沃堂。咱们一起长大,我待你不薄,你放过我,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不,你不能杀我,娘若知道,绝不会放过你……”

暮春风起,凉中带冷地吹进紫竹林,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

“哎呀,只是绕针处打结,我的手真拙。莞儿,你过来帮娘瞧瞧,到底是哪儿出岔子了。”

绿荫下,凉风徐吹,雪青色衣摆款款翻飞。

弯身在大缸前的窈窕少女,挺身回眸,白净的脸庞淡淡晕红,浓密的长睫上悬垂著一粒汗珠。

“怎会越解越糟糕……明明有按住针头再绕圈的……莞儿,你可有在外头”掩建在花丛后方的绣房,再次传来喃喃声。

“大娘,你先等等。”莞儿为难地来回瞥望手中的竹夹与花丛,睫上的汗珠不小心落入眸中。“小七,我的眼睛有些痛,你先下来帮我把绣线接去好吗?”莞儿贬著眼,想用手揉,手上的竹夹又不愿放。

茂密的桑树上,一名黝黑健美的粗衣少女,手脚灵活的朝枝干另一头攀去。她嘴里咬著一只盛满桑叶的竹篮子,美丽的凤眼好奇地向下溜。

“啊啊,莞儿小姐,那个绣线要掉进去了啦!”

莞儿吓了一跳,慌手慌脚的想将竹夹拉出染缸,小七嘴里那只竹篮从天而降,狼狈敲中她的头。莞儿闷唉一声,松开竹夹,手扶向染缸。

“莞儿,你在磨蹭些什么呀,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先搁下,让下人去收拾。你过来瞧瞧我的针法哪里出错,这事比较重要……再过三日便是老爷的五年忌辰,我还有一大半没绣完,怎能烧给老爷呢。”宫老夫人嘀嘀咕咕。“……还有,莞儿十八岁生辰也近了呢。”

“我就来了。”莞儿揉著额头,倾身将斜插入缸的竹夹抽出。果然……望著空空如也的夹端,她一叹。这团线的颜色太深,得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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