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该剖开欢休的胸膛看看他的心是否异于常人。想必是的,那样以玩弄人为乐子的鬼魅怎可能有赖热呼呼的心,即使有也是出冬霜春雪凝结而成,没有热度的心,毋需血液活络气脉,甚至连一些儿温度也不需要:恶魔哪需去在乎胸口是冷的抑或是热的。
想到他竟眼儿不眨对相伴多年、恋他极深的女子,施下无色无味的“五毒香”,委实寒透她心。为何她要将身子许给这样人面兽心的恶人?选择腼腼的小王爷不是单纯些?明明知晓后悔无济于事,她还是忍不住满心懊恼。
可憎的是她全身犹覆满那人的香气,任凭她刷洗千百次也磨灭不了常在夜半时分偷偷入梦来干扰她的幽香,恐怕……遭污秽的不止是她的身子,连那颗不堪一击的心也半浮半沉在泥悼裹了。
靠在树干上气不接下气,险些无法吸呼,风恋棠愕然发觉不知不觉她的快步竟变成逃命的跑步。回首望去只见笔直的石板通,长长投在风吹树动的翠林里,夹道两旁安置的红色宫纱灯已一盏盏点起,暮色透过掩天的繁叶筛落;霎时红彩、绿林、金光稀稀落落交相辉映,点缀成一方赏心悦目的斑娴天地。
为何他要下这么重的毒药?她无心欣赏美景,咚噱地合紧好不容易靠在一块的双掌,掩脸自问。
想诊土成解掉女敕毒、蛇毒、懋毒、鹤顶红、孔雀胆这五毒,对毕生钻研医理、医术的御医来说本是驾轻就熟的举手差事,偏偏施毒者是欢休这样不按规则走的歹毒恶人。
凭恃没人能诊出如此奇特的毒药,他竟可恶的把施毒当游戏在挑战世人的能耐,将五毒依照时辰、人体的温度变化-层层隐遁于血液内。毒性的显现只在施毒的一瞬间,是以终生埋首于奇病性疾的大内御医也难以诊出病源,除非他们镇日留在郡主身侧切脉,才可能发现被毒药侵蚀的短暂不正常脉象。
五毒无施用顺序,任意一毒植人人体后会以极缓慢的速度渗进四肢百骸。初中毒时只会感到没有食欲,精押不济,随着其它四毒慢慢加入,身体的不适才会逐渐明朗,但不至于致命。五毒的毒性经由欢休掺入鸭舌香特意调制,是他所有的香毒襄毒性最温和的一种,死得极其迅速干脆,不会折腾太久。
这便是欢休唯一拥有的慈悲了,以死前受折磨的程度决定他对这人的观感。看来他对郡主算是相当仁慈,没让她剧痛难忍、呕血至死或肠穿肚烂,直至五毒俱下,融合特定的毒引车发剧烈毒性,中毒者才会命丧于瞬间。
可怕,这种随意拿别人试毒的笑脸人真的好可怕,地怎会无端招惹上他?
浅促的呼吸不管如何费力调息均无法平顺,风恋棠放下抖颤不停的双手,深吸一口气后重拾步子,往板道尽头迈去。
独立于王府僻静的一隅,以珍贵花网石雕砌成的小屋,是八王爷慷慨恩赐,特别拨出供她一人独用。识人极精准的他,深知她不变破人打扰的性子,体贴的除了运送膳食的仆人,严令王府上下不得随意擅闯,违令者杀无赦。
最可笑的是,为了答谢她救郡主一命,这位神通广大的王爷发挥极惊人的影响力,在短短的一个时辰搜尽全城内叫得出名号的绣坊织作珍玩行,将成堆的绞罗绸缎、金银玉饰往屋子里迭,当她是备受娇宠的金枝玉叶。他有意借由郡主的病讨她欢心,风恋棠漾起一抹嘲讽,穿越绿篱,淡然地环视左右。
这儿没有充满野味的山峦,临湖的幽证石屋掩映在茂盛的桃林中央,屋缘遍植珍贵奇花异石,有别于前方璀璨的琼楼玉宇,精致小巧的石屋自有一股清淡幽雅的韵味。据狄听风的说法,这儿是王爷为一名极受龙的爱妾所建,后来那名宠妾无故病逝。
无故?她冷笑雨声。很不凑巧的,王公贵族的妻妾与暴毙特别容易结下不解之缘,已多到非“无故”两字能解。
没心理会勾心斗角的丑恶宫事,风恋棠直人浴间净完封,月娘已爬上中天。
深谙话事烦心的今夜必然不好入眠,她挑起伴她成长的家传白玉钗俐落结好微湿头发,半披散缎般黑发,着淡雅的紫色糯裙漫步出闷人的宅院,随处漫游人屋测的花径。
悠游独行的十几年岁月中,她没有设定目标的习惯,从来不曾,现今却因池弄波无端介入,彻底改变了。
她要杀了池弄波。这个念头成形到如今,再也激不起半点情绪激昂,很顺利地融人生命里,成为天经地义的唯一要要,她知道自己会般一她,至死方休。
花径出现叉路,她心事重重的拐人左侧,走没几步就看到不远前那座倘佯在邻邻湖光中的五角白亭。
好热呵,她不喜欢没风的夜晚。香山从不缺乏的凉爽,成为她忱念最深的回忆,乌云遮蔽丁风恋棠澄亮的眸子。
回忆表示已经过去,有町能无法再拥有。贸贸然随狄听风至临波府,没与池弄波较量出长短来,她必然不会罢休。池弄波狠,她也是。当一个人输掉所有,心无所惧时,赢家便已注定。
※※※
“终于引来你了。”听到这记炼人的沉吟,是在风恋棠踏上白亭的第一阶时,之后纯净的夜风无可避免地散人一股今人憎恨的恬淡果香,骚扰她心。
她命令自己不可退缩,勇敢走向最靠湖畔的裹侧,这儿与上阶的人处一样没横拦阻去映在湖面的月光云影,想必是八王爷为了能让爱妾一览湖光佳景而巧妙设计的。
在亭底瞧见欢休卓然傲正在连她也未必能站稳的狭隘平台上,一脸傲然她笑睨自己,她的惊讶已迅速收抬起。他不可能不知道只消一个不小心倾斜,他会立即倒我人没杨柳遮挡的幽湖。从这裹看下,若沉沉的湖水可不浅,原来这人不仅乐于玩弄他人的命,连自己的命也十分轻待。
纵然披满一身灿烂的湖光,也不能夺去些许欢休浑然天成的俊逸光彩,尤其他绽开如稚童般聚然的笑脸,最具俊煞人:现在,他正这么对她笑着。
“怎么不说话?恋棠。”
“为何这么做?”不争气的心湖因这声柔腻的低唤泛出一朵朵琏漪,风恋棠很努力表现自在,当两人是初相遇的陌路人,更不去假定他听不懂她的质问,欢休不笨。
“他们该死。”欢休当玩笑似的回道,探幽的双眼慢慢盈满笑意,似乎是在他发现它的瞥扭时开始引人。就算是布裙荆钗,胭脂不沾,他美丽的恋棠依旧是娇艳欲滴,不可思议的,她又轻易悸动他的心。
一条珍贵的人命,让他随便的三言两语草管了。本着医者的慈悲心,又或许是看不惯他日中无人的狂态,打定主意不发火的风恋棠终究难遂心意,
“既然该死,你何不爽快将蛇毒施人,让她痛快死去。”
“她早晚会痛快死去,等我先完成你的心愿,再来解决其它人,不急。”亮目的聚笑收敛成莞尔的晒笑。
“我的事?”她双眉,极不喜欢他-脸诡异的邪样,那像足盯住猎物的凶兽,瞧得人寒毛直竖。
“以你的身手想入府杀奔波,绝不可能。王爷一声令下,你不消一刻便会死于其它死士之手,那可会深深伤了我的心。恋棠,你忍心见我黯然神伤吗?”看她舒展眉头一脸错愕,欢休低沉宏亮地朗声笑出。
风恋棠惊愕得日膛口呆。他在胡说些什么?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