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语一出,众人纷纷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位差爷,请问你们可有搜索票?”柳春元盯着其中一名搬供桌的侍卫瞧。
搜索票?那是什么玩意儿?
柳元春见他一脸茫然,当下改口问:“主事者在何处?”
“本官在此。”卢文光适巧由左侧之门走人大厅。
柳元春一眼便瞧见他手中正捧着原先摆在供桌上的玉麒麟。
据她所知,那对玉麒麟乃元朝时期之物,十分珍贵。当下她怒火攻心,正欲斥骂耍泼,眸光却与随之而来的姚玄烨对上。
尽避他没有手铐脚镣,但身旁却围了数名侍卫。
两人眸光交会,姚玄烨对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柳元春心口微微一揪,怒火渐渐平息。
她何尝不明白他传递之意,然而,真要眼睁睁地由着旁人撷掠自己的家产,实非易事。
当下,她深吸了口气,沉缓地开口:“卢大人今日所为何来?”她的态度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卢文光眸光闪了下,心知她定是姚玄烨之妻。
“姚尚书贪赃枉法,通敌叛国,皇上特命本官前来拘捕。”
“可有凭据?”柳元春又问,面上毫无惧色。
卢文光素闻姚玄烨之妻容貌倾城,今日一见更觉她除了美貌,胆识亦不差。若换作寻常妇人,早为丈夫所犯下的罪行而哭倒在地。
“本官是传皇上口谕。”卢文光简短地道。
柳元春闻言,不由得冷笑一声。“既是口谕,卢大人只管抓人,何以搬动我府里的物品?依大明例律,抄家需在人犯定罪之后,由皇上下旨方能抄清财物、封我府邸,难道大人不知道这一点?”
懊死的丫头,牙尖嘴利!
“夫人误会了。”卢文光赔起笑脸。“本官并非率兵抄家,而是在收集此案之证物。”
闻言,柳元春不由得再次冷笑出声。“敢问卢大人,此案与我府邸的紫檀供桌有何干系?”
“噢,误会、误会,侍卫们搬错了、搬错了。”卢文光立即朝搬桌者使了个眼色。
当下,供桌又回归原位。
“那么,大人手上的玉麒麟呢?对此案有何助益?”柳元春丝毫不肯放过他。
“呃,本官只是拿来欣赏……欣赏而已。”语罢,他忍痛将玉麒麟摆回供桌。
可恶的死丫头!
彬在一旁的尚书府下人们瞧在眼底,不由得会心一笑,尤其是姚福,更对夫人佩服起来。
“那么,那些花瓶、古玩呢?”柳元春目光半是含笑、半是凌厉地—一射向厅中正在搜刮财物的侍卫们。
“全放回去!”卢文光咬牙下令。
这可恶的丫头片子,若非瞧在贾老夫人与太后的交情匪浅,他大可不顾一切,抄光尚书府而无人敢问。
都是她!懊死!
“把人带走!”卢文光紧接着下令。
柳元春对此无力阻拦,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姚玄烨被捉走。
因为,在她心底对他是否真正贪赃枉法、是否通敌叛国,全然没有把握。
她心底十分地迷惘!
第九章
“女乃女乃,求您救救玄烨。”柳元春忍不住落下泪。
她没想到,对他的感情竟要到危急的一刻才愿坦然面对。
两天两夜没有半点他的消息之后,柳元春意识到一个事实——也许两人今后再无见面的机会。
贾老夫人拉起跪在地上的柳元春,忧心地道:“事到如今,要救他并非易事,你可明白?”
“元春明白。”
“无论是贪污抑或是通敌,皆属于死罪,尤其是通敌叛国,罪可诛连九族,不单是他,连你也要处以极刑,你知道吗?”贾老夫人忧心之情溢于言表。
柳元春点点头。
说不害怕是骗人的,可是除了害怕之外,她更需要提起勇气自救和救人,她必须这么做。
“告诉女乃女乃,你的丈夫真的浮报军备,并且与敌营互通信息了吗?”
“女乃女乃,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柳元春彷徨地道。
她柳元春活到这么大以来,除了那次飞机失事以外,就属此刻最害怕;怕的不是丈夫下狱,而是他真的犯下罪行。倘若他无事,那么或可想法子救人;怕就怕他罪无可逭,连她都不知该如何面对。
“你去看过他了没?”贾老夫人问。
柳元春摇摇头。“刑部说未判案之前禁见。”
贾老夫人叹了口气,隔了一会儿才开口:“不怕,女乃女乃给你想想法子,让你们夫妻见上一面,有什么话也好说个明白。”
“谢谢女乃女乃。”柳元春一时心绪激动,再一次落下泪来。长这么大以来,她还是今日流的泪最多,总像流不完似的。
“你别伤心了,事情也许会有转机,皇上十分英明,只要姚大人是无辜的,事情一定会有一个圆满的交代,不会让他蒙冤。”贾老夫人安慰着柳元春,并抹去她的泪水,心头十分不舍。
打从收了这丫头当孙女儿之后,就发觉她除了嘴甜之外,心地更是善良。但愿老天开开眼,救救她的小命。
柳元春点点头,心里那片阴霾却更沉了。
他可是无辜?
她的心,一阵紧过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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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贾府的特殊关系,太后特地下了一道懿旨,让柳元春得以到刑部大牢探视姚玄烨。
行前,姚福特地提着一个竹篮来到柳元春跟前。
“夫人,这是内人所做的一些吃食,全是大人平素最喜欢吃的,请夫人带到大牢里给大人吃吧!”话到最后,他忍不住红了眼眶,将提篮交予绿袖。
“谢谢!”柳元春说道,心情颇为沉重。
人门已有数月,从不曾见姚福如此伤怀,她心绪一转,月兑口问:“你跟了大人多久?”
姚福立即回答:“整整十年。”
“当时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呢?”柳元春发现自己对枕边人竟一无所知,甚至不知他祖籍何处。
姚福侧头想了下,回道:“当时大人刚刚考中状元,皇上钦点为一品大员,册封为湖广巡抚,三年之后大人受到弘文阁大学士卢大人的举荐而被皇上调回京,这才当上礼部尚书。”
“什么?是卢文光那家伙举荐他回京?”柳元春不敢置信地道,“那一日他率御林军来抄家,我还以为那老家伙与咱们有仇呢!”
“大人原本与卢大人走得很近,两府时时往来,不知怎地,后来就渐渐少有往来。”
柳元春微蹩起眉,沉思片刻,仍想不透其中缘由。
“夫人可相信大人?”姚福忽地问了句。
“我信不信有何妨?”
姚福摇摇头。“夫人难道不知在大人心中,您是何等重要?”
这……想起往日甜蜜种种,柳元春心头掠过淡淡的痛。
“你信他吗?”她反问。
姚福肯定地回答:“我相信大人绝对不会通敌叛国,更不可能贪赃枉法。”
“难道你有证据?”
“有一回卢大人到府里,我亲耳听见大人回绝卢大人一项提议。”
“什么提议?”
“买官的提议。”
柳元春一怔,随即想起明代科举制度的腐败,权臣可以干预考选成绩。
“他真的回绝?”柳元春问,心头有一丝模糊的喜悦。
“当然。”姚福骄傲地回答。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语罢,柳元春偕绿袖走出大厅。
才跨出大门,恩生已站在门外。
“我送你们去。”他简短地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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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姚玄烨下狱,府里大多数仆婢皆已遣回家乡,因此三人是步行来到刑部大牢外。
此处是全金陵城最黑暗的地方,有不少人冤死在里头,是权臣奸宦耍弄阴狠手段之地。
柳元春独自一人跟随狱卒,穿过重重大门,最后来到姚玄烨牢房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