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峙着。
半晌,元烈终于开口:“来人,备马鞭!”
小厮哈泰尔立即奉上驯马用的皮鞭。
元烈拿起鞭子来到华珍面前,“现下后悔还来得及。”
华珍想也不想,伸手接过皮鞭,“开始吧!”她丢下话后,率先走进围栏。
元烈紧跟其后。如今,他开始有些后悔将这匹未驯之马赠予她。
开头的时候,驯马人必须在马颈上套下绳索,牵着马匹绕场奔走。
华珍依言而行,一手拉着绳索一端,另一手挥动皮鞭,策动马匹不断地绕着围场边奔走。
“做得不错!”元烈鼓励地开口,眸中流露毫不掩饰的赞许。
华珍浅浅一笑,持续着手边的动作。
呼兰瞧在眼底,暗暗懊恼。
正当华珍专注在手上的动作时,汗血宝马却不愿乖乖地驯服,它长嘶一声,挣扎地直立而起,欲挣月兑华珍手上的绳索。
在这危急的一刻,华珍闪身,然而却没有幸免,仍教马匹给踢飞了原地。
直到事后回想,元烈仍无法完全形容当时的那一瞬,自己是怎番的心境。
一切像是突然无声般,他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华珍!”这一声破碎的嘶吼,打破了致命的死寂。
元烈冲向华珍。
图伦立即上前扯住马颈上的绳索,避免它在惊吓中继续伤人。
察觉华珍气息尚存,元烈立即伸手横抱起她,急速离开了马营。
在惊愕忧急的群臣之中,只有呼兰脸上是一片漠然。
渐渐地,她透出一抹隐隐约约的笑,随着众人离开马营。
**
*由于内伤不轻,华珍整整昏迷了七日。这段期间,元烈亲自照顾,寸步不离。
如玉曾多次请求照料华珍,总被元烈所拒。然而,这却让如玉更加感动。
她原以为王上是个喜新厌旧的人,不料,他对公主竟深情如斯。
鲍主若得知,一定会很欢喜的,她知道其实公主并不若表面上冷情,之所以逃营而去,是对一切绝望了吧!
现下,如玉只希望公主能尽快醒来,能知道王上对她的情意。
也许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华珍在第十日夜里终于睁开了眼。
此时夜正深,营帐中仅燃着一盏油灯。元烈倦极而眠,伏在华珍身边沉睡着。
透过昏暗的灯光,华珍头一回认认真真地打量起他。
以往的惊惧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柔柔的情丝与淡淡的甜意,流转在心田。
这重伤的几日里,她并非毫无知觉。昏沉间,她总感觉得到有人对她的关怀与照料。
是他吧!
瞧着他倦极的脸庞,华珍心头是感激的。
沉思间,她一时气息不畅,咳了起来。
元烈立即睁开眼,满脸狂喜地坐直身。
“来!喝点水,顺顺气。”他半扶起华珍,端来水杯递至她唇畔,细心地喂她喝水,举手投足间,像是十分地熟练。
在黑暗中扶持她的温暖大手定是他,华珍更加确信这一点。
“谢谢您,王上。”华珍开口。
元烈盯住她苍白的小脸,久久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一径盯住她,像是怕她平空消失般。
“王上……”
“知道吗?”他低哑地开口。“这几日,我总算明白了恐惧的滋味。”他多害怕她就此一路睡进黄泉,从此天人两隔!
“王上……”华珍一时心绪激动,忍不住又咳了起来。
“别再开口,多歇息。”元烈放她躺下,替她拉上被毡,并且取了木材丢入堆砌的土炕,重新升起营火。很快的,帐中又暖了起来。
元烈回到华珍身边,两人眸光交缠。
半晌,华珍掀开被毡一角。
元烈静静地躺在她身边,没有开口。
华珍轻轻地把头靠上他的肩,一种很淡很淡的幸福感觉飘过她心田。
不久之后,她再度沉沉睡去。
**
*日子一天天过去,华珍的伤势几乎好了大半。
这一日清早,元烈离帐,如玉随即入帐与华珍相伴。
“王上人呢?”
“好象朝马营方向去了。”
华珍不语。
蓦地,她开口道:“快,如玉,咱们也到马营去一趟。”华珍说着,便挣扎地下了床。
“公主,您伤势未愈,怎能出帐去呢?”
“我很好,碍不了事的。快,替我穿上衣裳!”
如玉见她似乎很急,只有依言为她着衣。
华珍可以行走,却走得很慢。
“快,扶我走!”
如玉立即扶着华珍踏出帐外。
“公主,到底有什么事这样急呢?”如玉忍不住问道。她一向很少见公主行事这般焦急。
“只是一种预感,到了马营你自然知晓,但愿一切是我想错了。”不多久,两人来到马营,小厮哈泰尔迎了上来。“小人见过王妃。”
“王上人呢?”华珍放眼望去,却只见马匹,并无元烈踪影。
难道是她多心了?
“回王妃,王上拉着汗血宝马到那一头去了。”哈泰尔指着围栏另一端。
“快,你去告诉王上,一切待我去了再说!”
“是!”哈泰尔立即跃上马背,急急奔去。不多久,华珍亦来到围栏的另一头,元烈一见她,立即迎了上来。
“你伤势未愈,怎可轻易离开王帐呢?”薄怒的语气里,净是满满的关切。
华珍却不回答,挣月兑了如玉搀扶的双手后,来到元烈与汗血宝马前。
说不怕,那是骗人的。仰头瞧着汗血宝马,它神骏依旧、难驯依旧。
华珍脑中浮现自己那一日受伤的情景。
“离这畜牲远一点!”元烈急忙拉起她的手,将她与汗血宝马拉开了距离。
那一日她重伤的惊恐至今仍存,他怕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瞧着他抽出腰间的短刀,华珍蹙眉开口:“王上要做什么?”浮上心头的是淡淡的哀伤,这匹神驹怕是要因为她而断送性命了吧!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一刀结束它的性命!”在他心底孰轻孰重,他分得一清二楚。
“王上忘了已将此驹赠予华珍了吗?”
“可是……”
“华珍不要它死。”她微笑道。
“倘若你爱马,马营里有五千匹任你挑选。”
“我只要这一匹!”温柔的语气里,带着坚持。
“你不恨它曾差点夺走你的性命?”他可是在乎得很!
华珍摇摇头。“它并非有意取我性命,之所以反抗挣扎,全是因为不甘被人所驭,这与华珍初初和亲的心情一般。”明眸深处浮动的是淡淡的伤感。
元烈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撞了下。
“与我成婚,对你竟是这般为难是吗?”他惨淡一笑,转身就走。
他的心充满了苦涩与痛楚。难道她还不明白,他的心有她,只容得下她一人啊!
懊死!心头怨愤又起,他加快了离去的脚步。
“不!别走。”华珍一怔,明白他的心境,迈步直追上去。
然而,身上的伤却不容她奔走。一个踉跄之后,她仆跌在雪地上。
“公主,您要不要紧?”如玉一惊,赶忙上前。
元烈回首,见她跌跪在雪地上,却泪眼汪汪地瞧住自己。
挣扎了半晌,他狠一咬牙,迈步离去。
“元烈!”华珍发出破碎的嘶唤。
到这一刻,他决绝而去的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的心痛,自己已无可救药的情意!
闻声,元烈停下脚步。
这是她头一遭如此唤他的名。
元烈缓缓转身,回到华珍面前。
“如果无法爱我,又何苦唤我回头?”他蹲,凝视她的泪眼。
瞧住他模糊的俊颜,华珍悄然开口:“我……我只是怕。元烈,我只是怕有朝一日,在你厌倦了我以后,会将我拱手赠予他人。”她不愿成为男人间的玩物,绝不愿!
“就这样?”元烈轻问。
华珍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