雹绿捉着那件洋装,再看看镜中的自己,出现前所未有的怔然。
镜中的她穿着全黑紧身衣,就像随时要行动、夺人性命的撒旦可是这撒旦手中拿着一件粉红色、柔美的小礼服,也许只要几秒钟的时间,她就会变成一个阳光般娇柔美丽、人见人爱的天使……这虽然曾是她少女时期的渴望,但现在,却是她所不允许的。
“我拒绝,卓飞,我拒绝!”她打开门,把衣服丢回卓飞手中,越过来不及反应的他,迳自走回射击场。
除了任务之外,她不能有别的想望!
她赫的警察世家从不容许她有任何除了当个好警官之外的想法,即使她是个女孩,也拿她当男孩要求,根本没人把她当女孩子看,女人爱美的天性,也在不知不觉中遗失了。
就算是学生时代,她也是一套制服穿到底,压根儿没想过她也可以像其他女孩一样,穿得又花俏又漂亮;分派职务后,更没机会去打扮自己;当上国际刑警,为求办案效率,她也省去了所有女孩的装扮;甚至,若不是卓飞三番两次的提醒,她也早就舍弃女性这性别了。
而现在,他却要她展现出女性娇美的模样!
万万做不到,她是个剽悍的国际刑警,永远都不会是个娇柔的女人。
“绿,怎么回事?”卓飞捉住她的手肘,“你不喜欢?”
“愿意穿这衣服的女人多得是,不缺我一个。”她转头回答,板着脸。
“生什么气?”卓飞不明所以,“吃醋?嫉妒?还是……”
“我没有那个权利,也没有那必要。”耿绿不自觉地提高音量,“你不要又想改变我,我绝对不做任何改变!”她恨他老是想改变她,制造出另一个连她都无法承认的自己。
“可是我想看你穿上漂亮的裙子。”卓飞没有随她高亢的情绪发怒,他嘻皮笑脸的把她往更衣室拉,“你穿上这件衣服一定漂亮极了。”
“卓飞,放手!”耿绿命令。
“很抱歉,混混是不接受任何命令的。”他把她硬是拉进更衣室,欲动手替她换衣服。
“住手,卓飞!”耿绿边抢救她的衣服,边吼道。
“别担心,等换好,我自然就住手了。”卓飞单手制住她用力挥动的双手,两腿制伏她双脚,更把她的紧身衣扯下来,把小礼服套在她身上。
简单的一件事,在两人之间,却像发生了场小辨模的战争,耿绿的头发散乱得像个疯婆子,卓飞则是汗流浃背。
雹绿不满的瞪着镜子中的自己,穿着一件露肩淡粉红色小礼服。
就算那礼服有漂亮的蕾丝领口、有强调身材的胸线剪裁、有微篷裙身、有飘逸流线的裙摆,那又怎样?那一点都不是她!
那顶多算是年少时幻想中的她,不是现在的她。
只是那年少的幻想拿到现在来,竟有一丝难解的苦涩。
肩膀和脚都凉凉的,这就是穿裙子的真实感觉吗?她没想过感觉是这样的。
“跟你说美极了。”卓飞忙着替耿绿梳头,她那头乱发跟这衣服真不搭调,“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多么美丽的女人。”耿绿的眼眶无端热了起来。
她从来就不敢想自己是个多么美丽的女人,更不敢想自己会有变成女人的一天。
“我今天最伟大的任务,就是把你变成全世界最美丽的女人。”卓飞站在她背后,双手放在她的肩上,洋洋得意的说,“这是天底下最困难,也是惟有我才能达成的任务,因为我是全天下最爱你的人,而你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好不容易咽回的水雾又漫了上来。
原来他是这么爱她的吗?不是口头上说说的吗?不是迷恋她的吗?原来……她也能这样被人真心爱着吗?对他所付出的爱,其实她早就知道了,只是不肯相信自己也能这样被爱着,所以,也就不肯为自己承认这一份爱。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不过你要闭上眼睛,因为我要变一个魔术。”他催促道,“把眼睛闭起来,快把眼睛闭起来。”等耿绿闭好双眼,卓飞从礼盒中拿出一条同色系的丝质发带,笨拙却又轻手轻脚地系在她发际,又从另一个小盒子中取出一条口红,小心的将胭脂均匀地涂在她性感的唇上。
卓飞仔细端详自己的杰作,她的模样美极了,美得令他想把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分享她的美丽。
雹绿慢慢的睁开眼,看见镜中那完全女性化,不像自己的自己,激动的情绪再也难以控制。
她怒气冲冲的瞪着卓飞,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
心中有两个她在争执,梦幻少女时代的她,和现在剽悍的她。
你不该是这样子。成熟的她对自己灰心的摇头。
这才是真正的你,年幼时的她尖声呐喊。
这种柔弱得像生病的样子,你把执法人员的干练、行动力放在哪里了?
那一点都不重要,你是女人,女人就该有女人的样子。
女人能成就什么大事呢?如果让人知道不让须眉的女警官,其实渴望这小女人的形象,谁还敢托付重任?
这其实是你内心深处所渴盼的样子呀!想想你年少时有多少美丽的幻想,想想你曾经多想像所有女人一样,拥有飘逸的裙子、美丽的发带、漂亮的口红,现在你好不容易变成梦想中的样子了呀!
你不该让自己有松懈的机会……你要珍惜女人所拥有的……你不可以……你可以……“你别痴心妄想把我变成一个女人!”两相争斗,职业使命大获全胜,“我是一个警官,一个打击犯罪,把天下苍生看得比我的命还重要的警官,不是你想像中的女人,不是!”她吼,用尽全身的力量,眼中充满红色血丝,握拳的手在颤抖。
“可是,在我眼中,你只是个女人!”卓飞的音量不低于她,他气她冥顽不灵,“一个应该会任性、撒娇、耍脾气,穿裙子、爱漂亮、依赖男人的可爱女人!”
“很抱歉,我不是,我没半样女人的特质,我不稀罕也不要!”她剑拔弩张地吼道。
“你是女人,需要有人宠你、疼你,需要有人听你说话、任你耍赖,你需要有人陪着你、保护你。”卓飞看见她再次将眼中的水雾逼回眼眶,心中好疼好不舍,“每个人都看见你的坚毅卓绝,但是我看得出根植在你骨髓里,那深沉的孤寂。”
“你少自以为是!”她吼,“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知道,不用你多事指点!”
眼泪早已泄露心中的秘密,她仍硬抿着倔强的唇,不肯对他承认自己的软弱。
“无论个性多么坚强、成绩多么卓越、枪法多准、头脑多么冷静,你也只是个女人,一个需要男人呵疼、保护、宠溺的女人。”
将她深拥入怀,他的心感受到她的颤动和挣扎,“不要急着戴上面具,这辈子让我疼你、宠你,让我知道你的无助、软弱,让我分享你的喜怒哀乐。”
雹绿不想再挣扎,也无力再挣扎,心中那个固执的天秤早已经坍塌,她完全无法预想下一刻的自己会变得如何,也不知如何接受一个失却武装的自己,但她不愿再想了,既然一切已经失控,多想无益,就把自己交给命运去安排吧——如果命运真要她承负这个男人丰饶的爱——她伸开双手,环抱眼前这个每每惹她落泪,却又为她心疼的男人。
“你有没有听见我的心在申吟?”卓飞在她的耳畔问。
“嗯?”她仰起头,连忙用手抹抹脸颊,卓飞把她的手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