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气渐渐热起来了,盛夏已探出了半个脑袋,天天在头顶狞笑。裴氏公寓的房客们不约而同地染上了“季节转换烦躁症”,个个无精打采,只有不是人,依然生龙活虎,任劳任怨。
??周六早晨八点钟,天气已热得不象话。
??吴紫坐在屋檐下的阴影里,眯着眼看裴京站在大太阳下给草坪浇水,真不知怎么受得了,天气闷得让人吐着舌头狂喘,他却若无其事,通体无汗。吴紫一边喝着冰镇酸梅汤,一边光明正大地偷窥吴紫修长匀称的身材,他穿得太性感了,上身仅一件篮球背心,一条直筒牛仔裤,曲线毕露得令人不由得无名欲火向上冒。更热了。大慌忙又喝了一大口冰镇酸梅汤。
??亦然捧着稿纸,辫子绑得乱糟糟地在她身边坐下,沮丧地嚷道:“我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了﹗我的灵感全让这该死的太阳晒死了。”亦然的最爱是写小说,这几天她正在骑士与公主的浪漫爱情中挣扎得精疲力竭。
??吴紫了解地递过去一杯酸梅汤:“补充点水分。”亦然靠在墙上,无的双眼随着一对一清早就打架的苍蝇夫妇起落,陷入了构思情节的半痴呆状态。
??几分钟后,屋檐下的台阶上陆续坐满了人,相似的眼,相似的神,一样的酸梅汤在手中。
??没劲没劲太没劲了﹗这种天气里,只有傻瓜才能快乐地砍唱。五双眼很没良心地全落在花园里那个高大的背影上,心里这样想着。不公平不公平太不公平了﹗为什么他还这么快乐?为什么他还能唱出歌来?为什么他还能每顿照吃三碗饭?这个世界实在太不公平。
??裴京觉得背脊冰冰凉,寻根觅源,找到了屋檐下五双妒恨交加的眼睛。当他还在费神地翻译眼神中的含义时,已经被扑倒了在草地上,水管口对着他,喷了个七荤八素。人类的小心眼吶﹗
??“怎么了?”受害都很配合地动也不动任人蹂躏,一脸善良地想当“知音热线张老师”的表情令众房客惭愧地跌坐在地。
??“你不觉得很无聊吗?我快闷死了,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
??“我已经有五天设计不出任何程序了。”这是天才软件设计师唐飞的苦水。
??“我写不出东西来。”亦然。
??“我的悲伤源于爱人的冷漠。”黄鹤唱戏。
??“我想杀人。”董浩从后面将他的头按到水洼里,咬着牙,目似寒冰,“别来惹我。”
??黄鹤趴在裴京胸口“哭”,被众人七手八脚拉开,开玩笑,这只鸟是同性恋呢﹗岂能让他玷污了天下最后一个处男?一时间草地上扭成了一团,混乱不堪。
??“去爬山吧﹗”被压在最底层当垫子的裴京终于出声,成功地救自己于咽气之前,“我知道有个地方不错,以前和姊姊们去过几次,适合避暑。”
??“辛苦吗?”
??“不会。山不险。”
??“危机吗?”
??“不会。有人家住,不算荒凉。”
??好象还不错。太久没运动,关节生锈了,肺活量也缩小了,一齐去爬爬山倒不失为个调节的好主意。童子军,求生营……往昔的回忆涌上心头,一点点点了众房客的眼神。
??“““
??山的确不险,但是很深;的确有人家住,是个守林小屋。五个人张着大嘴看着眼前不知何处是尽头的山岭,被骗了的愤怒填满胸膛。怪只裴京平日信誉太好,没人会去怀疑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但是,聪明如他们,为何却没去仔细考证裴京的标准与常人的标准尺度是有差别的。自作孽,不可活。
??既来之,则安之吧。一行人认命地跟着裴京向上进发。不入宝山不知其涵。原以为是座破山,身入山中,才发觉有眼不识泰山。裴京只有一点没骗他们;这地方的确不错,很不错。
??天虽是阴天,但刚才一路行来却是闷热,有透不了气的感觉。入了山,有山风,方才的不适彻底消除。亦然毕竟是小孩,初入山见了什么都偠叫,野花采了一大把;唐飞有点娇气,不惯运动,但骨子里的傲气足够她撑到终点;吴紫背着小型登山包,轻装前行,重型装备全被裴京揽在背上,她乐得轻松,相信那些帐篷水壶对他的力气而言,不值一晒;董浩和黄鹤走在最后头,黄鹤千方百计逗董浩开口,死皮赖脸地拖着他的衣摆走,以老牛拖破车的速度前行,直到换来董浩一记必杀拳,方才得以缩小与前路人马的距离。
??“碰到熊,装死人,遇见蛇,木头人……”一行人快快乐乐地唱着自编的入山口诀,疯子似的又叫又笑,惊得飞禽走兽一愣一愣,全躲着偷窥。
??傍晚时分,一行人胜利地完成征服顶峰的伟大计划,班师下山,在半山一处风景优美的空地上安营扎寨,解决民生问题。
??裴京在烤肉架前忙碌着,其它人人手一只盘子,垂涎欲滴地在一旁守候,烤一片消化一片,完全自助餐形式,只是更加直接罢了。饱食之后,划分楚河汉界,女人在上游,男人在下游,在小溪里洗露天冰水澡。听见下游处黄鹤色迷迷的笑声,三个女人猛然忆起一个重大“性”错误﹗黄鹤是同性恋外加超级大,裴京和董浩的贞节不保﹗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信念,三女未经细想便穿上衣服直冲下游,正赶上黄鹤和董浩在溪水里果奔的超级黄色镜头,活色生香得令三女目定口呆。黄鹤不知廉耻倒不怎么,董浩一头埋进水中溺死都不肯出来,偏生三个女人不知体谅为何物,趴在水边嘻嘻哈哈地笑看:“呦,脸红了,脸红了﹗”
??最后还是裴京出来主持正义才没出人命。当然,害群之马黄鹤狠狠地吃饱了一顿董氏必杀组合拳,很没面子地叫得像头野猪,其余四人全装作不认识他,对着远山念:“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善哉善哉。
??吴紫和裴京在溪边抓了许多萤火虫,放在帐篷里,累得精疲力竭地睡死过去。
??半夜里惊醒过来,发觉又是风又是雨的,吹得帐篷拼命摇。身旁睡了一个人,正抱着她的腰。一拳打下去,打出一声申吟,竟是裴京。他又躲到她这里睡了,胆小表。大男人一个,还怕下雨。只可怜了他的高大身躯,窝在小帐篷里,盘得像条蛇。
??他被打醒了,揉着眼口齿不清地问:“怎么了,你为什么不睡?”
??还好意思问﹗刚想再打他几下,帐篷外却传来黄鹤怪异的声音:“阿紫,快出来。”
??“怎么了?”探出来,立刻被雨打得脸生痛,却见黄鹤全身湿淋淋的,抹着脸,提着手电筒,“阿浩受伤了,裴京也不见了。”
??“怎么回事?”吴紫拉了件外套立刻跳出来,裴京也跟出来,“我在这里,阿浩伤得怎样?他在那里?”
??“好象挺严重的,一直没醒来,在我帐篷里。”三个人一边朝黄鹤的帐篷奔,一边听他简要概述经过:半个小时前,两个人见雨越下越大,便出去察看,走到半山腰发觉暴雨果然引起了山洪,下山的路都冲毁了,回来时,阿浩被石头砸到了头,昏迷不醒。
??到了,看见董浩的头虽被包扎好了,但血还隐隐地在向外渗,脸色苍白得可怕。
??“我们必须换地方,这里太危险,阿紫,你叫醒唐飞和亦然,阿鹤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必须转移到山上的守林小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