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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郎莳花 第7页

作者:司徒红

去而复返的他生平第一次知道怕字怎么写。

是从那时候起,他开始习惯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吗?还是从那时候起,她的喜怒就已经能轻而易举地牵动他的心绪?

他不记得了,很多事他都不记得了。

或许是他刻意不去记得——不愿记住海棠的泪,更不愿记住海棠的恨,他一直以为只要他对她够好,她便可以忘记他不愿她记起的一切,她便会永远留在他身边。

雪下得更大了,大风狂肆地吹过军旗,发出猎猎声响,仿佛嘲笑着他的狂妄,更像嘲笑着他的痴傻。

“孛古野,你老实告诉本王,那贼子是拿什么威胁你,才让你不敢发箭?”厄鲁图问道,仍不放弃为他寻求一线生机。

还有什么?当然是他那强自南夏移植回来的海棠花,是他那用尽心力呵护成长的海棠花。

他迷惘的目光定在素来疼爱他的兄长身上,却只能给他一抹歉然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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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十五年仲冬

东方的天空泛白未久,位于上京的公主府宅院深处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好痛!”杜海棠霍然睁开眼睛,揪着胸口的衣襟,大口大口地吸气。

怎么又做恶梦了?

—定是不祥的兆头!

杜海棠皱着柳眉,揉着摔疼的站起身,见窗外已经透入亮光,便拉过昨夜扔在床边的衣裳一件一件穿上。

算来,她随“舅父”住进公主府至今也有两年的时间了,她还是适应不了乌焱国干冷的天气,记得她在乌焱国的第一个冬天还差点冻死在雪地里呢!都是孛古野那个臭蛮子害的!

想起孛古野,杜海棠便想到他昨日才随大军回上京,今日定会过府拜见铁兰公主,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孛古野很疼杜嫣柔,有事没事便会到公主府探望她,为她带上一堆礼物,顺便给她杜海棠带上一顿好骂。

杜海棠再叹了口气。她实在不明白她在公主府里已经够深居简出,低调行事了,怎么还会这么倒霉每次都遇到他?

她穿好衣裳,见木盆里已经没有水了,便随意将长发绾起,端了木盆到院子里打水。

昨夜才刚下过一场大雪,井上的绳子和木桶已经结了一层薄冰,杜海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桶子拉起,见桶子里只有一些碎冰,知道八成连井水都结冰了,叹了口气,很认命地再将木桶丢回井里。

她在做什么?“刚好路过”的孛古野不悦地拧起眉头。

她不知道公主府里有丫鬟可以供她使唤吗?或者,她厌恶他们乌焱国厌恶到连乌焱国的丫鬟也不愿使唤?

孛古野驻足院门外,双手环胸,冷冷地看她一遍又一遍地将空木桶掷回井里,心里的阴郁愈扩愈大。

她不是厌恶他们乌焱国吗?怎么还用他们乌焱国的井水?

他深觉不满,但他也只敢在心里冷嗤,不想再重蹈两人初遇时的覆辙。

他知道铁兰公主在后园给杜海棠拨了块地,让她自耕自食,而秧苗种子还是杜兴邦托人从南夏国边境买回的。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习惯她的态度,也或许是这两年,开始随军征战,让他逐渐明白战争的残忍,他对杜海棠无礼的举措顶多就是骂她两句,不再像初相识时那般的在意,但她对他仍是满怀敌意,不曾有过半点好脸色。

他眯着眼,抿着唇,见她反复试了几次,终于敲碎井面薄冰,汲满一木盆的水,眉头一挑,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话,便见她迟疑地将右手探入木盆里。

也许是双手冻僵了,杜海棠觉得水温并没有想像中的冷,又想到去厨房将水温热,还得走上好长一段路,于是便将肩上的布巾扯下,直接丢进水里。

她疯了吗?这水会冻死人的!

“喂!你在干什么?”孛古野终于忍不住开口。

是他!

杜海棠身子一僵,没有回头,慢条斯理将手伸进水里扭干布巾。

“你不能用这水洗脸,会冻伤的!”

杜海棠依然故我,仿佛没听见他的警告。

孛古野气得捏紧拳头。很好,不食他们乌焱国米,不说他们乌焱国话,她要硬气,他何必理她的死活!

真的好冰!

杜海棠才刚将布巾抹上脸,立刻后悔了,但又碍着孛古野在场,不敢放下,怕会遭他耻笑,谁知她才犹豫了一会儿,布巾突然被人一扯,滑出了她的掌控。

孛古野抢过她的布巾,顺便一脚踹翻木盆,“你给本王回房去!”

这回他说的是字正腔圆的南夏国语。

杜海棠挑眉,“你凭什么命令我?”

“凭……”凭他是乌焱国三皇子,凭她脚下踩的是他们乌焱国的土地!

孛古野深深吸了一口气,知道此话一出,一定又会出事。

他一咬牙,恨恨的改口道:“你回房去,本王让人去烧水。”算他窝囊,见不得有人虐待自己,即使是像她这般可恨的南夏国人也一样!

“不要!”杜海棠昂首拒绝。

孛古野已是满肚子火,哪容得她拒绝,伸手一拉,便将瘦瘦小小的杜海棠扯进她的房里,随口吩咐侍卫去取热水,壮硕的身子便挡在房门口,不让她出去。

“喂,你干嘛进我房间!”杜海棠凶巴巴地问。

孛古野也不甘示弱,恶狠狠地反问:“这里是乌焱国,怎么会有你的房间?”

杜海棠一时语塞,咬了下唇,不再说话。

“喂,本王告诉你,此番我军大获全胜,你们南夏国军队失了大都,连皇帝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孛古野这话看似在炫耀,其实是在警告她,若要逃回南夏国,可得走过长长的乌焱国国土,以她的身子绝对熬不了那么远的路途。

杜海棠没听出他的警告,只听见他们南夏国竟然连京城都失去了,皇帝也不知所踪,难道是天要亡他们南夏国吗?

一颗热泪自眼角滑下,杜海棠突然扑向孛古野,“臭蛮子,我要杀了你!”

又叫他臭蛮子!她自己又香到哪里去了?只不过是个亡国奴罢了!

孛古野一把扣住她纤细的手腕,正要发飙,门外忽然传来杜嫣柔的声音,“孛古野哥哥,你在哪里?”

他恨恨地松手,柔着嗓音应声,“我在这儿。”

对杜嫣柔就是另一副嘴脸,恶心死了!

杜海棠朝他扮了个鬼脸,扯下发带,转身梳理她的头发。

“孛古野哥哥,你到海棠姐姐房里做什么?”杜嫣柔推开房门。

“没什么。”

他瞧见杜嫣柔身后跟着一名捧着木盆的婢女,便微侧过身让婢女进门。

杜嫣柔见状,惊喜地低喊,“海棠姐姐,你肯使唤府里的婢女啦?”

杜海棠抬头瞪了孛古野一眼,没有答腔。

孛古野不曾熄灭的心火再次扬高,顾不得杜嫣柔仍在场,大声骂道:“你那是什么眼神?嫣柔在问你话,你没听到吗?”

没听到又怎么样?关他什么事?他宠杜嫣柔,可不表示天下人都得喜欢她啊!

杜海棠索性别过脸去,不再理会他。

“你!”

孛古野被她激得几乎失去理智,大步一跨,便想扑向她,杜嫣柔急忙拦抱住他。

“孛古野哥哥,你别恼!是嫣柔的错,嫣柔忘了姐姐听不懂咱们乌焱国话!”

孛古野一听,怒气更炽。也只有单纯的嫣柔会相信她听不懂,全天下的人都晓得,她,杜海棠,不屑说他们乌焱国话!

孛古野强忍下痛打她一顿的念头,牵起杜嫣柔的手,恨恨地对杜海棠说:“快梳洗干净!等会儿本王要听你弹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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