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是这样想,可最会自苦的,就是她自己啊。
她淡然一笑,转身往人行道另一头走去。
第三次仔细看了写在掌心的地址,再在暮色中仔细辨认附近商家的门牌,沿号码数来,康齐确定他要找的确实是眼前的这幢建筑物。
金冠酒店,门口有几个魁梧的男人,看似悠间地聊天,其实是在监看四周动静;陆陆续续已有不少人进去,都是颇具姿色的妙龄女子。
笆纱美在酒店里?
康齐不禁怀疑邢双芸是故意整他,但也不无可能,因为甘纱美的确说过广海盟也经营酒店。邢双芸只告诉他地址,不直接说明要来的地方是酒店,恐怕是怕他吓到吧?!
那,该怎么进去?
他不认为直接走过去跟那几个男人说“我要找阿美子”会行得通,还是在外面等吧,她若已经在酒店里面,总是会出来。
于是他站在不远的骑楼下,望著酒店门口出出入入的每个人,耐心等待熟悉的身影出现。
男人们很快便注意到,附近有个穿著高中制服的美少年紧盯著酒店门口,而由于对方只是看,什么也不做,瞪了他几眼也不见他离开,都当他是好奇心旺盛的小毛头,没人理他。
直到天色暗了下来,康齐终于看见一个勉强算是认识的人。
“明哥回来了吗?”小理走出酒店大门,询问守卫的几个男人。
累人纷纷摇头。
小理皱眉交代,“等明哥回来,要他马上到地下室找阿美子,阿美子晚一点还有事,不能等他太久。”
待他转身要进去,一个男人道:“小理,有个人在那边很久了,看起来年纪跟你差不多,是你朋友吗?”
小理闻声回头,在看到骑楼下的人影时,清秀的面孔瞬间凝紧,大步朝他走去。
“你来做什么?”
“我要找阿美子。”见过几次,这个叫小理的少年总是绷著一张脸,显然也不喜欢他,但相较于雷若瑾那种不言不语就令人胆寒的气势,他可差多了。康齐毫无畏惧地迎视他敌意极深的双眼,“她在吗?”
“她很忙,没时间见你。快滚回去。”
“她是不是很忙,我得听她亲口说才相信。”
小理逼近他一步,背光的面孔显得阴森,尖锐的目光上下扫过他全身,“你配不上她。”这男的太瘦弱、太无用,除了拖累别人没有其他用途,而主子竟为了这人冒险,差点让敌人抓去,今天甚至还命令几个手下往后每天盯著他上下学路线,以防甘火明再对他下手。
为什么不从此跟他断绝一切关系?为什么他一向行事俐落的主子,会为一个人花费这么多心思?
为什么除了主子喜欢这小子,他想不到别的可能?
“难道你就配得上她?”那眼中燃烧的是怒火,也是妒火,熊熊烈焰仿佛要烧到他身上,康齐终于明白对方的敌意所为何来,但一步也不肯退让。
“我是配不上她,但也轮不到你。你连自保都不行,更不可能保护她。”小理按住腰后的刀柄,“你不算男人,只是个碍事的麻烦。”主子在地下室,广海盟里认得康齐的人都不在附近,只要一刀,就能永远除掉这个讨厌的家伙。
“我是不能保护她,倡她最需要的,真是保护吗?”受到的羞辱太多,康齐己无气可生,而邢双芸的话此刻异常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再强的人也是人,或许她需要的只是一个──
“她需要什么,”小理缓缓抽出折刀,“也轮不到你来说──”手腕忽然被按住,他愕然回头,就见一头金发的纳森拎著啤酒罐,正对著他微笑。
“阿美子在找你,快去吧。”纳森面不改色地将他的折刀收过来,低声催促著。
小理恨恨地瞪了康齐一眼,才走回酒店。
康齐黑眸一亮,“她在酒店里?”
“嗯哼。”纳森喝了口啤酒,才道:“谁告诉你她在这里的?”
“阿美子跟我提过,她偶尔会来这里。”他没忘记邢双芸的叮咛。
“哦。”随意应了声,似乎并不在意他怎么回答,一迳笑咪咪地说:“有什么事吗?她今天很忙,没时间见你,不过我可以帮你转达。”
“这件事只能当面说。”比起小理,这个金发的混血儿更教他不安;虽然总是笑容可掬,但细看之下,会发现那双色泽比东方人更深的黑色眼瞳,从没有任何情绪变化,总教他错觉眼前是只徒具人形的怪物。
“哦?你应该知道,我们老大不欢迎你来找阿美子。”
“我和她讲几句话,讲完就走。”
“我可以旁听吗?”
没有回答,也就是不行的意思。
纳森又喝了口啤酒,头一侧,金发散落前额,遮住了眼,低语的声音伴著叹息:“喜欢上一个无法被束缚的女人,很辛苦吧?”见康齐一怔,他又笑著继续说:“可是老大已经说了,不能让阿美子和你见面,如果真让你们见面,她要是追究起来,我可逃不掉责任……”
“阿凯他们在等你,你还在这里啰唆什么?”
沙哑的嗓音自混血儿背后传来,教康齐一愣,双眸锁住骤然出现的人影后,再也移不开。
“只是聊聊嘛……”纳森一脸无辜地回答,穿著整齐的上衣却被拉开,露出了贴藏在精实胸口的短刀与掌心雷。
“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吩咐你做什么。”甘纱美拿下他胸口上的东西,还搜出他口袋里的折刀,含霜的美丽面孔似笑非笑。
“我也没想能瞒过你呀。”纳森整理好衣服,摊摊手笑言:“不过,就像小理只听你的,我也只听她的,该执行命令的时候我不会迟疑,所以──”旋身闪过她一步步退回酒店,“你自己小心喽。”
“妈的,都跟著我了,还只听她的。”甘纱美哼了声,收好枪和刀,一回头就见一对黑幽眸子正深深地凝视著她,似乎要把她整个人的身影都刻进那双眼睛里一般。
她有些狼狈地开口:“你来干嘛?”可恶,她无法忘记生理痛时受他照顾的尴尬,口气不自觉地恶劣起来,“想通了来应征小姐吗?你运气好,我们最近很缺人,今天晚上就可以开始上班……”
出乎意料之外,他没被激怒,但仍旧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著她。
她调开眼神,拒绝再看那对美得会勾魂的眼眸,“我不是叫你别再来找我?”
“我来还你衣服。”康齐打开书包,取出洗净折叠好的黑色衬衫。
“一件衣服而已,有什么好还的?”她掉头就走,“送你啦,没事快走……”手臂突地被拉住,她不耐地停步,“还要干嘛?”
“刚才──你跟纳森说了什么?”以为自己够洒月兑,说完话就能毫无留恋地走人,但仅是看她背转过身要离开的身影,竟是如此难以承受……他想多留一会儿、想多说些话,不想让一切这么快就结束。
笆纱美犹豫了几秒,“你不知道纳森是做什么的吧?”这笨蛋,跟他说清楚就不会再缠著她了吧。
“你没说过。”
“他是杀手。有命令一定执行到底,就算要杀朋友也不会迟疑。虽然他现在被分派由我指挥,但真正听命的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很可惜不是我。”她不怀疑母亲已经下达纳森除去康齐的命令,他多停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也就是纳森要杀他时,连她也救不了。
“你不希望我死?”她蹙眉的模样显得忧虑,是在担心他吗?康齐不自觉地笑了。至少──在她心里他并非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