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为女人主动示爱是花痴的表现吗?”
回头想继续工作的男人煞时一愣。“什么?”
“女人主动追求心仪的对象,你觉得那很……不要脸吗?”噢!不要让她再重复一次,很丢脸耶。
为什么话题会转到这里?姜靖翔意外自己从咖啡评论家摇身一变,又或了上司的爱情咨询顾问。
“施检,现在是上班时间。”他提醒。
“先回答我这个问题。”事关自己的爱情,甚至是终生幸福,工作——闪一边去。“你觉得呢?”
看情形,不回答这个问题,她是不会回自己的位子上了。
“不论是男是女,都有权利表达自己的感情,只要在合理的范围内,不造成对方的负担。”一愣,赶紧附上但书:“或伤害对方。”
近年来情杀、情伤案件激增,多半起因于一方表情示爱的方式不对,或另一方的回应太伤人,才会导致悲剧发生,显见现代人处理感情的技巧拙劣——相较于施逸伦的风花雪月,姜靖翔脑袋里想的是不久前整理的几笔伤害案件。
“我回答妳了,施检。”他说,暗示她可以回去工作了。
哒哒哒哒……修长的指头重新落在电脑键盘上,发出清脆俐落的节奏。
“有人追过你吗?”
“这与公事无关。”委婉地拒绝回答。
那就是有了。施逸伦这么解读。“成功了吗?”
哒哒哒……本案被告张阿灿——
沉默就是默认的意思……是谁?是谁这么幸运,又这么可恶?
“一直成功到现在吗?”好失望。
哒哒……根据、被告、陈述、于民国、九十四年——她究竟想问什么?
“施检,现在是上班时间。”
“又迟了。”为什么会这样呢?沮丧、懊恼犹不足以形容她此刻失望的表情,仿佛世界末日来临的模样让姜靖翔想忽视都难。
丙然,上帝从来不打算眷顾她的感情生活,摆在眼前的好男人,这个说没有女朋友的男人,已经有人在追。
迟?什么迟了?心思不自觉被牵引,连带打字速度跟着减缓,所幸并不会影响工作进度,起诉状只剩几行就完成。
“你问我什么迟了吗?”施逸伦出口问,姜靖翔这才知道自己不自觉低喃出口,让耳尖的她听见了。
“嗯。”打字声重新快捷起来——基于以上证据,检方确信本案系被告所为……
“如果、我是说如果……”
“什么如果?”……依据刑法第两百七十八条第一项重伤害罪,求处被告五年有期徒刑——完成!姜靖翔轻吁一口气,准备存档结束工作。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会不会来不及?”
喜——“什、什么?”她刚说了什么?还是他听错?滑鼠不再动作,充份显示主人的错愕呆愣。
“妳,刚说什么?”他不确定地问。
这种事怎么好意思说第二次!望着他的反应,施逸伦窘红了脸,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
真想逃……早知如此,她就回家抱棉被痛哭自己第N次的出师未捷身先死,也不要抱着垂死挣扎的觉悟作最后一击。
可现在……她深深后悔自己冲动的告白。
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向前,不能后退。
深呼吸,再来一次。“我说,如果我现在说我很喜欢你,会太迟吗?”
“妳——”
“就、就这样!”不行了,她要逃。
即思即行,施逸伦跳起身,转头欲跑。
急于逃跑的她无心注意脚下,电线绊住她的脚,一个颠仆,身子往前倾。
“啊!”告白失败,出糗在即,天欲亡她,呜……
迟迟感觉不到疼痛,施逸伦睁开眼,横亘在她眼前的是扶住自己的男人手臂,淡淡的薄荷味扑鼻,那是姜靖翔的味道。
薄荷,应该是用来提神醒脑的,但她却开始觉得晕眩,几乎要醉了。
她,是真的真的喜欢上他了……施逸伦凄惨地想。
“没事吧?”
“我、我没事!”慌慌张张地站好,不待姜靖翔再开口,施逸伦逃难似地拔腿就跑。
这回,她没有再被电线绊倒,倒是插头经她莲足这么一勾再勾,离开了插座的怀抱,落地敲出清脆一响。
几乎是同时,电脑萤幕瞬间化明为暗,无言宣告被迫罢工的事实,不再运作。
她停步,回头看着自己的杰作。
“呃……”视线落在萤幕与姜靖翔之间,施逸伦独尝尴尬的苦果,久久无法成言。
姜靖翔盯着电脑萤幕,只想着——
不知道这台电脑有没有预设自动回复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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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逸伦敢发誓,从小到大,她的人生字典里从来没出现过“糗”这个宇。
她,施逸伦,代表的是优雅气质淑女路线,是台大毕业、应届的检察官榜首,是人人眼中惊艳不已的气质型美女。
即便她已经二十有九,但天生的丽质加上后天的细心保养,她依然是走在路上经常被人搭讪的美女。
她的气质娟秀,宜室宜家,行止优雅,深具淑女风范(至少她以为),从来不曾出糗过,但——自从她的生命中出现一个名叫“姜靖翔”的男人——“米”跟“臭”组成的这个字,几乎和她成了莫逆之交。
噢,丢脸!丢脸丢脸丢脸!
有哪个人在告白之后会差点跌倒,又会在告白之后扯掉电线,把意中人辛苦工作的成果,啪的一声终结?
还来不及展现她能成为贤内助的资质,就已经表现出成为外患的特质,为自己惨澹的情路再搬来一块大石头。
他一定更讨厌她了,呜呜……
不是捣住她的嘴,就是拿棉花塞住自己的耳朵……何夭夭斜睨趴在她左手边的同僚,正考虑着要用哪种方法比较有效。
最后,她却什么都没做,只是口头宣示:“妳已经花了我五十三分十六秒哭诉妳的情路不顺,够了吧?”
怎么这样说!“妳没有同情心,呜呜……”
“我——嗤!”她没同情心?何夭夭死瞪占据自己桌面的脑袋。
她要是没同情心,会让这个孝女白琴待在她办公室哀号近一个小时吗?!“最好是我没有同情心。妳可以滚了,施逸伦小姐。”
“呜呜,别这样嘛……”桌子好硬。施逸伦改抱住同僚的玉臂,在柔软的臂膀中寻求安慰——“呜呜,姜靖翔的比较结实,抱起来比较舒服……”
“那妳去抱他啊,我的手臂没办法为妳圈起一个世界,成为妳的避风港。”何夭夭冷冷地说。
“呜呜,我也想啊,可是他——”话到伤心处,施逸伦又是一阵呜咽。
他对她的评价向来不高——工作散漫、只知道打扮购物、不知民间疾苦、尸位素餐的检察界冗员一名。
如今,只怕在他眼中,她这个冗员又要加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成为碍手碍脚的代名词。
她怎么会让自己走到这种地步?
“那是因为妳从来不把心思花在工作上。”这种事还需要人讲吗?
噢!一针见血,刺得她心痛。
“我有在努力了,每次开庭都有去——”
“把『如起诉状,请依法判决』这句话念一逼,”何夭夭接道,反问:“这样跟不到庭有什么差别?敬业不是只要出庭就好。妳不笨,应该清楚认真工作的定义是什么。”
施逸伦突然抬头,双手改捧住眼前美艳的脸蛋。“妳的皮肤偏干,毛孔有点粗大,粉刺也很久没清了对不对?”
“对,最近为了查案,好几天没睡——喂,这不是认真工作的定义好不好!”
“可是认真工作之后就会变成这副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