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至少已经释出诚意,愿意放下高傲的男性自尊,接触曾被一群立委炮轰为不良刊物的言情小说,虽然最后很不捧场地给她睡着。
叶秋步上榻榻米,为孟旸谷盖好被,顺便收拾乱了一地的书册。
“算了,总比你看我欣赏的作者的书睡着要好得多。”她自我安慰道。
“为什么?”身侧飘来淡淡的询问。
叶秋没有多想,直觉反应道:
“因为我一定会提出抗辩,到时又要吵--喝!你什么时候醒的?!”
“我只是闭目养神。”换句话说,他本没睡。“原来妳的艺名--”
“笔名。”她纠正。“你是存心气我吗?”还艺名哩。
孟旸谷坐起身,毫无预警地将叶秋拉向自己,把她当小孩子般抱坐在腿上,直笑道:“我们很久没吵架了。”感叹声中不乏怀念。
没时间挑衅也没时间被挑衅,他跟叶秋这阵子都太忙了。
“你大概是全世界唯一一个希望跟女友吵架的男人。”分明有病。
孟旸谷在她额角落下一吻。“我享受跟妳吵架的感觉。”
“安静不好吗?我觉得最近这样子也不错。”她觉得很自在,难道他不是?
“我应该说得更精准一点。秋,我享受跟妳在一起的感觉。”
“我也是。”她承认。
“哦?今天这么诚实?”
“我一向诚实。还有,如果再不下楼,我煮的面就凉了,而我们两个会是全世界第一对有东西吃却饿死的笨蛋情侣。”叶秋跳离他大腿,拉他往门外走。
“秋。”一直任她拖着走的孟旸谷突然停住。
“干嘛?”她回头,就近斜倚在门边等他说完。
“我很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
他们常为相左的意见对辩,就算不慎擦枪走火也不会影响他们的感情。
这真的是很奇怪的事。愈吵,他们的感情愈好,吵架已然变成他们增进感情的方式:在忙碌到谁也没力气唇枪舌剑的最近,他们发现另一种相处模式--在同一个屋檐下,即便没有看见对方、跟对方做一样的事,也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近似夫妻的居家生活,让他愈来愈恋家,愈来愈想与她共组一个家。
“我看得出来,然后呢?”叶秋的声音拉回他思绪,黑白分明的眼正瞅着他。
然后吗……
“我们下楼吃饭吧。”他说。
依呀!门教人从外头毫无预警的打开。
“哎、呀!”
“啊!”
“唉……”
三方反应不一,开门的叶秋惊呼声中不乏戏谑,衣衫不整的梁雨萍胀红丽颜,情潮方炽的柏烈旭功败垂成。
“抱歉,还是我们倒带重来,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叶秋自认非常好心地向两人提出建议,只要减去她眉眼间的笑谑,会显得更有诚意一点。
“不用了。”让女友躲在身后整理服装仪容,柏烈旭暂时代理事务所主人招呼道:“进来吧,秋。”
“谢啦。”
“需要我回避吗?”柏烈旭体贴地问。
“没那么严重,只是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顺便问点事。”
“就缺一个精明能干的法务助理。”整理好仪容的梁雨萍笑说,双颊红晕未褪,眉目间净是妩媚。“有兴趣吗?”
“等妳真的找不到人再说。不过……”叶秋先是不感兴趣地晃晃手,接着转头往门外喊:“我说柏弟弟,今天是礼拜三,你应该在上班吧?”
端了三杯茶进来的柏烈旭笑道:“『展峰』采弹性休假制,我今天休假来帮雨萍整理办公室。”各送上一杯,他很自然地落坐女友身侧。
“好个……整理法啊。”她意有所指道,立刻逗红眼前这对情侣的脸。
“不说这个。妳找我有事?”
“只是想不通。柏小弟在也好,可以提出他男人的看法。”
“什么事?”两人异口同声问。
“孟旸谷最近一直在避着我。”她不愿往坏处想,但需要有人可以商量,手帕交当然是谈心事的不二人选。“雨萍,妳觉得是为什么?”
“工作忙?”她说。“律师界现在有个消息,孟律师和方律师已经离开寰宇另起炉灶,有不少客户都表示要将案子转到他们合伙的事务所,忙是可想而知的。”
“不不,”叶秋马上否决,“他以前再忙都会挤出时间到我家,不可能。”
“那么……”梁雨萍秀眉微蹙,叶秋提及的状况让她想起过去那段情伤。
坐在她身边的柏烈旭似乎感应到了,紧握两人交缠的手,安抚她的忧虑。
“我知道妳要说什么,妳想说的正是我最不愿意想的。”就是因为不愿意想,才会来找旁观者商量,毕竟旁观者清嘛。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柏烈旭插嘴问。“那时候又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也没发生,不过就是窝在我家各做各的事……”叶秋向两人简单说明上上个周末两人窝在书房约会的情形。“那天过后,他就一脸郁卒,问他发生什么事也下说。”
柏烈旭陷入沉思。
“……也许他遇见更能够实现他梦想的女人了吧。”叶秋叹道,“除了变心,还有什么理由会让一个男人疏远自己的女朋友?”
“是啊……”梁雨萍点头认同手帕交的说辞。
听得在场唯一男士心惊胆颤。
“我认为--”甫一出声,立刻得到两位女士“青睐”,但这滋味--
老实说,并不会好到哪去。
然而他认为自己有义务代表男性同胞提出抗议,伸张正义。
“咳咳,我是男人,当然很清楚男人的想法。”他说,转向等待下文的叶秋。“的确如妳所说,变心会让男人开始疏远自己的女友,但是女人也会这样--因为变心而疏远对方。这是一定的,不分男女。”
叶秋不得下点头。这话由柏烈旭来说,非常有说服力,毕竟这位仁兄有过女友变心的切身之痛。
得到现场两位女性颔首认同,柏烈旭心里舒了口气,继续他为男人喉舌的平反之路。“男人之所以会疏远自己的女友,还有其它原因,比如说--不忍。”
“不忍?”叶秋与梁雨萍互视一眼,回头看他。“不忍什么?不忍分手?不忍伤女友的心?”那跟变心有什么不一样?
“是不忍委屈女友配合自己。”柏烈旭叹口气,实在不懂女性为何一开始往坏处想就忘了还有正向思考这回事。“会不会是孟先生想跟妳表示什么,但这对妳来说可能是妳不愿意的事,所以他忍住;但见到妳又怕克制不住自己,所以才会避着妳?”他推测。
“男人会这样吗?”叶秋歪着脑袋问。
“会的。”回答她的,不是身为男人的柏烈旭,而是梁雨萍。“至少在烈旭身上我看到了。有些男人确实会因为担忧伤害心爱的人而采取回避的态度。”
“是吗?”叶秋怀疑极了。“他跟我说话总是夹枪带棍,乱毒一把的,完全不怕我毒发身亡,哪来的担心伤害?”
梁雨萍哧笑,“打情骂俏跟我们现在谈的是两码子事。”
叶秋翻了翻白眼。“如果那叫打情骂俏,那我跟他最后的下场就是同归于尽,彼此被对方的毒舌给毒死。”吐吐舌,哇!好恐怖。
“秋……”梁雨萍是觉得好气又好笑,非常同情孟旸谷的遭遇。
爱上鬼灵精怪的秋,到底算不算一件好事?改天有机会,她想问问他。
“妳仔细想想,”柏烈旭接道:“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是他极力想做,但妳无法配合,或者对妳来说并非那么迫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