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让他努力至今的始作俑者浑然不觉,迟钝地针对他的话提出抗议:
“刚不是说过了吗?你的事我怎么会不在意呢?烈旭,你有时候说话怪怪的,让人模不着头绪。”
梁雨萍自认不是笨蛋,但偶尔--只是偶尔--会对他的言行萌生一种抓不着边际的感觉,搞得自己一头雾水。
“我希望是因为学姐弟之外的缘故让妳在意我。”
嗄?“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看看表,一个钟头已过。
舍不得放下话筒,但思及明天大家都要上班,只好按捺情绪,准时收线。
“十二点零五分了,晚安。”
喀!轻轻一个断线声响。
梁雨萍瞪着话筒,话题断得没头没尾让她觉得莫名其妙。
这个学弟真是愈来愈--让人搞不懂了。
难得的周末下午,昔日大学手帕交相约见面,叶秋双手环胸,听着好友述说最近的生活状况,直到听见“孟旸谷”三个字,才有了反应。
“孟旸谷?那家伙找妳做什么?”
“妳认识他?”
叶秋的表情瞬间闪过不悦,但消失得很快。“一点点。他找妳干嘛?”
“他没有找我,只是不断送花,还有邀请我一起吃饭。”
“妳答应了?”
听不出好友询问的语调有异,她实说:“我退还,也没有接受他的邀请。”
“那就好。”吁!松了一口气。
“妳还没回答我,妳认识他吗?”
“恶邻。”像眼前有苍蝇似地挥手,对于孟旸谷,叶秋仅以两字带过,迅速改变话题:“妳跟柏烈旭还有联络吧?”那小子应该不可能不找她。
梁雨萍的注意力成功被这名字所代表的人物移转。
“嗯,我不久前才知道他在『展峰』工作,还有……”忍不住,她对老友数落起柏烈旭瞒她许多事的不满。
待手帕交的抱怨告一段落,叶秋才说:.
“这些我都知道。”
“咦?”不料她会这么说,梁雨萍讶然惊呼。
“他准备CFA考试的资料还是我帮忙找的。”那阵子可忙死她了。
“为什么?”不平衡的感觉直涌心头。“为什么是妳?”
“什么为什么是我?”抓抓头,叶秋一脸困惑。
原谅她,敏捷的思考能力全奉献给昨晚熬夜打牌上头,没办法瞬间解读她质问的语气代表什么。
“他找妳帮忙却不找我。”梁雨萍倾身,发现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她很生气。“他是什么意思?”
“拜托--”就为这点小事生气?啧啧。“妳那时候在准备律师考试,能帮什么忙?”
这么说……“他决定考试是我毕业那年的事了?”
“嗯,CFA考试资格最起码也要有学士学位;正确来说,他准备了半年多--算那小子厉害,第一次考试就让他蒙上了。”
“就算这样,我考完之后他也应该告诉我不是吗?”失落的表情明显可见。
“妳忘了吗?妳应届考上之后就忙着找事务所实习,有一段时间大家都没有联络,再加上那小子要忙毕业考的事--女人,妳在发什么脾气?”叶秋注意到了这点。
“我、我没有发脾气。”
啧,都认识多久了。“非要我戳破不可吗?妳说谎的时候会结巴。”
“我、我哪--”发现她所言属实,梁雨萍恼怒地抿嘴不语。
看吧!叶秋丢给她的白眼像在这么说着。
“妳到底在气什么?”
“我--”梁雨萍认真想了想,大约理出一些头绪。“妳说的对,我是真的动了气。我气妳跟烈旭把我摒除在外,就算我帮不了什么忙,至少也该让我知道不是吗?”
“妳现在不就知道了?”还有什么好气的?
“问题是,我会知道并不是因为他亲口告诉我,而是我自己不小心发现--这两种感觉不一样。”非常不一样。
叶秋喝了口黑咖啡,让强烈的咖啡因震醒自己奇经八脉,尽力咀嚼好友方才的话意,以她恐怕百年不变的率直,劈头点出:
“听妳的口气像在吃醋,因为我比妳更先知道柏烈旭想做什么,还有我跟他在妳不知道的时候有见过面,妳很介意对吧?”
“我、我、我--”
“别忘了妳说谎的时候会结巴哦。”她提醒。
梁雨萍恼火瞪了她一眼,啜口拿铁,吞进否认的话语。
“承认吧,妳在吃醋。”
“唉……也许吧。”放下杯子,她盯着绵细的女乃泡,轻叹了口气。“之前没发现,但我最近仔细回想了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烈旭的言行举止愈来愈成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真的想不起来。
“人都会长大,柏烈旭也下例外,他又不是永远长不大的彼得潘。”
“是啊。”又是一叹。“感觉上,他好象离我愈来愈远了……”
“拜托!妳的口气听起来像是老人家在感叹小孩长大、翅膀硬了,就要离妳而去、远走高飞似的,搞清楚状况好不好?妳才二十八,不是八十二!”
“他已经二十四了啊……”再叹。“时间过得真快。”
叶秋险些从椅子上跌倒。“妳这是姐姐对弟弟的感叹?还是其它?”
浓淡适中的眉折起波澜。“其它?”
“说得白一点,妳对柏烈旭有什么感觉?”
“感觉?”
“妳是鹦鹉啊,一直重复我的话。”
“我不懂妳在说什么,只好一直重复啊。”多冤枉。
叶秋撑着下颚的手忽地一滑,整个人突然矮了半截,趴在桌上。
“妳让我开始同情起那小子来了,亲爱的恐龙妹。”
“叶秋,自从妳开始写小说之后,说的话是愈来愈难懂了。”梁雨萍不满地抱恐道:“我知道妳的形容词很丰富,但是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恐龙』是什么意思,找自认长得还算能看。”
叶秋捂住自己的嘴,免得不小心在公共场所狂笑出声。
“我说的『恐龙』,不是网络上的那只,而是货真假实、在侏罗纪公园里大吼大叫的恐龙,那种用大榔头狠敲牠尾巴,一分钟之后才感觉到痛的古早生物。”败给她。
“什么意思?”“恐龙妹”问道。
“哇呜!”了不起!这样还听不懂。“我说雨萍啊--有没有人说过妳很迟钝?”
“这句话妳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还有陆大哥也说过。
“恐龙的特点除了身体大以外,就是迟钝,明白了吗?”
她点头。“然后呢?”
“我开始怀疑起妳当年律师考试是不是作弊。”后知后觉到这地步,也算是奇迹了。“法官该不会是看妳笨得可怜,才都判妳赢的吧?”
“妳在污辱我的专业。”她气道。
“我在质疑妳的智商。”怎么会连这点小事都参不透、看不清?“那家伙为了妳,可是夙夜匪懈,努力让自己跟妳能并驾其驱;如果妳再执意当个迟钝傻大姐,小心哪天不肖宵小趁妳不注意的时候,把妳身边的好东西抢走,到时妳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身边没什么妳说的好东西。”身为多年好友,也许一开始迷糊,但之后还是能听懂她在说什么。
叶秋习惯将男人物化成“东西”。
“柏烈旭不就是一个?”
“他是学弟。”叶秋在说什么啊!“别忘了,烈旭是小我四岁的学弟。”
“妳最好把他当作小妳四岁的『男人』看待。”
男……“男人?”梁雨萍不敢置信问。
“难不成他是女人啊?”小笨蛋。
“他当然不是--我指的是,妳说这话有什么含意?”
心直口快的叶秋突然反常住口,熬夜过度的熊猫眼盯着好友许久,最后伸手越过桌面,弹指打上她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