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王亚芬纤指左右一晃。“CFA很难考,一般人都要准备个三、四年才能通过第一试,哪像你,大学一毕业就通过第一关。”
CFA--财务分析师证照考试,共有三个阶段,必须按部就班,每年通过一个阶段的考试,才能拥有领取证照的基本资格。
而真的想取得该证照,必须在通过三关之后,再提供三年相关的工作经验,并且加入AIMR(美国投资管理及研究学会)及CFA台湾分会,同时签下职业行为准则同意书;之后,需要三封推荐信等资料提交给AIMR审核通过,方能正式成为CFAcharterholder,并授与一张CFA证书。
就拿“展峰”来说,旗下真正拥有CFA证照的,只有大老板及几名高阶主管:是以,对于这位年纪轻轻便拥有基本资格的人才,当然器重。
卓越的才能,加上出色的外貌及温和有礼、成熟稳重的处世态度,自然赢得公司不少女性芳心,包括她。
二十六岁的她与二十四岁的他才差两岁,不多,所以不算老牛吃女敕草。
“午休时间快到了,一起吃个饭,顺便讨论我们手头上的案子如何?”
这年头的女性自主意识强,不排斥主动出击,趁着工作之便,王亚芬当然不放过这机会,大方地提出邀请。
是为公事,柏烈旭自然点头接受,并未多想。“我也有很多问题想请教妳。”
“那就走吧!”她说,主动勾住他手臂,在女同事又嫉又羡的眼光下,像个胜利的女王,与柏烈旭并肩而行。
看着手臂上的纤细手指,柏烈旭利用调整手中资料的动作,不着痕迹地挣月兑,同时提出公事上的几个问题分散对方注意力。
王亚芬不自觉掉入陷阱,跟着谈起正经事,热中于讨论的两人压根儿没有注意到横向走道上多了个人。
梁雨萍看着两人走过自己面前,始终没有开口。
不知怎地,她觉得今天的柏烈旭很陌生。
她所知道的柏烈旭总穿一件T恤、一条牛仔裤,像个邻家男孩;今天的柏烈旭却一身笔挺西装,俨然像个社会人士,不像她认识的那个男孩。
一点都不像……
十一点,梁雨萍房里的专线电话准时响起。
自从他退伍之后,几乎是每天晚上十一点,她都会接到柏烈旭打来的电话。
从一开始的讶异,到后来的习惯,她就像个被制约的小动物,在十一点以前一定会把整天的事情整理到一段落,移坐到床头,等着电话铃响。
只是今天,因为上午的事,梁雨萍盯着响个不停的电话,犹豫着接或不接。
最后--
“喂……”她还是拿起话筒,像个听见铃声就知道食物就要送来,忍不住分泌唾液的小狈狗。
“这么久才接电话,还在忙吗?”
对厢,传来熟悉带笑的声音,似乎很有精神。
“还好。”今天看见他在“展峰”工作,不晓得为什么,之后心情莫名变得沉重,到现在还是这样,像被丢进一个塑料袋、牢牢打上结,无法透气。
听出她有气无力的语调,柏烈旭关切问道:
“怎么了?妳的声音听起来无精打采的,是工作太累了?还是有什么事惹妳心烦?说出来,也许我帮不了什么,但总好过妳一个人闷在心里。”
既然他问,她就直说了:
“你怎么没跟我说你在『展峰』工作?”不自觉地,询问的语气添了许多介意。
那头惊讶的语气明显:“妳怎么知道?”
“我今天早上送文件到『展峰』,碰巧看见你。”
看见他?“为什么不叫我?”
“嗯……”说不上来一个确切的理由,梁雨萍遂转移话题,回到最先的质问:“是我先问你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妳在意?”
“我当然在意。”这不是废话?“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是无话不谈的,但你甚至连找到工作的事都不告诉我!亏我还担心你的出路,或者是打算考研究所再读几年书--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就不必替你担心了。”
抱怨一旦起了头,就滔滔不绝像是决堤的洪水般没完没了。
谁知道说了一长串之后,她这个学弟兼好友竟然只是短短一句:
“为什么担心我?”
这句话莫名挑起梁雨萍的怒气。
“我当然会担心你!虽然不同系,你也算是我的学弟;再者,我们是好朋友,我当然会担心你退伍之后打算做什么。可是你--竟然找到工作也不说一声。”愈想愈有气!“烈旭,你很过份哦!”
电话线另一端沉默了会儿,才出声:
“基于『学姐』的身分关心我这个『学弟』吗?”
梁雨萍听得秀眉频蹙。
“你的语调怪怪的。”怎么回事?
虽然迟钝,有时也会突然敏锐得让人措手不及。
面对她难得的敏锐,一时被沮丧搅乱精神的柏烈旭连忙否认:“没的事,妳听错了。”
“为什么呢?”她仍绕着这话题打转,压根儿没有发现到对方的心绪已经像洗过三温暖般,忽冷忽热了一轮。“有工作是件好事,尤其又是在『展峰』;还有,你什么时候参加CFA的证照考试了?”
话锋忽转,也让柏烈旭推敲出她大概是什么时候在公司看到他。
“妳都知道了?”
“嗯。”重重一哼。“你不说,我不就连替你高兴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认识也三年多了,从还是同校的学生开始,到他毕业、服兵役,他们都一直保持联络,并没有像她的同班同学,因为彼此的生活圈差异愈来愈大,交情日渐淡薄,最后失去联络。
每年每年,更新通讯簿的时候,总不得不删去一些不曾联络或已失去联络的老同学,填人工作上认识或必须认识的新人名。
而“柏烈旭”这三个字,每年每年,都会被她重复誊写在新的通讯簿上,不曾消失。
现在,他已经踏入社会,照理说,他和她现在已经有相同的交集,没想到反而不如之前什么话都说的亲近,这--让她觉得寂寞。
就像突然发现自己被丢在某处,一个人孤伶伶地寂寞着。
“对不起,在不确定能取得证照之前,我并不打算告诉妳,我不想让妳空欢喜一场。”
那头,传来淡淡的道歉。
首先低头的友好表示让梁雨萍冷静了下来。
老天,她在做什么?
像个小女孩似的,拗着脾气抱怨自己受到冷落。天可怜见!她都已经二十八岁,竟然向她的小学弟撒娇?
“是……是我不对。”愈反省,梁雨萍愈觉得自己的行为幼稚可笑。“其实你并没有凡事非得跟我说的必要,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唉,大概是我工作太累,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你没错,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她无理取闹,有失学姐风范。
她认真的反省自身,没想到那头竟然传来隆隆的低沉笑声。
“你笑我?”
“不,不是笑妳,只是开心,这表示妳很在意。”柏烈旭一面讲电话,顺手取来相本翻阅,浏览过一张又一张的合照,看着青涩的自己与日渐美丽的她。
他逼自己努力往上爬,有别于其它同年纪的男生,将服兵役视为虚度光阴的人生空窗期,在服兵役时也不放过自修的机会,一路冲刺了三年,就不知道在旁人的眼里,现在的他站在她身边是否已不再像学姐弟,而是--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
如果不是,这三年的努力只有两个字: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