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啊--”
两声惨叫的同时,一只深咖啡色事务包依循圆周运动沿切线方向甩出去,而它的主人也惨遭同样命运,感觉自己像被丢出去的布袋。
老天!她不敢想跌落地面之后,自己会是什么惨状。
想象中的疼痛在几秒之后仍未袭上身,梁雨萍睁开眼,努力定神注意四周,发现自己靠躺在一堵温暖的肉墙上,厚实的肉墙成功化去她的重力加速度。
抬眸迎入一张内敛阳刚的男性脸孔。“谢谢你的--”
得她帮助稳站台阶上的女检官急忙下楼,打断她的谢词:“妳没事吧?”
“不、还、还好。”只是心有余悸。
“那我--”发现媒体记者因为这小意外楞在原地,此时不溜待何时。“没事就好,先走一步了,多谢。”闪人去!
梁雨萍原本不懂对方没有逻辑的话,但之后看见媒体恍如梦醒,重起追逐的动作,才明白个中真意。
那位女检在谢她转移记者注意力。
回神的记者群以忽有庞然大物的拔山气势冲下来,不死心地想追上趁机想溜回地检署的女检官。
错肩的瞬剎,一只热掌箝住她的腰往旁边带,躲开推挤的场面。
“再度谢谢你。”
男人捡起她的事务包送到面前。
“谢谢。”这是第三次了,唉。
今天恐怕是不宜出门日,还是早点回事务所的好。
才转身,与擦身的人撞上,脚踝突然剧烈的扭痛差点逼出她的泪。
她的脚……今天果然不宜出门。
“我送妳到医院。”身边降下来的话带着一点好笑的意味。
在短短两分钟之内救同一个人三次的机率很难谓之高。
“第四次谢谢你。”
糗到这地步,她已经无话可说了。
踉跄踮脚走出诊疗室,梁雨萍看见送她到医院的男人就坐在外头。
“医生怎么说?”
“轻微扭伤,回去后做点热敷,两三天就没事了。”真丢脸。“谢谢你送我到医院。”
“妳一直道谢,让人很难接话。”
“除了道谢,我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才好。”伸出手向他。“梁雨萍。很高兴认识你,孟先生。”
孟旸谷惊讶地握住她的手。“妳认识我?”
“刚刚在诊疗室才想起来,上个月在《律师通讯》拜读你针对刑法第一百八十五条之三危险驾驶罪,以及同条之四肇事逃逸罪之立法作出评论的文章,印象深刻。”
“这次轮我向妳致谢了。”孟旸谷看人的眼神增添了激赏。他向来欣赏有脑袋的人,不论男女。“我送妳。”
“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
“就当有缘,我想更认识妳。”
这答案愣住了她。
孟旸谷,就她所知是近几年在律师界窜起名号的知名律师,领有美国及台湾两地的律师执照,精通商事法主打民事诉讼之余,也涉足刑事案件,后者案量不多,但件件都是引人注目的大案,包括最近法院才裁定再审的强盗杀人案。
律师是一项有机会名利双收的职业,如果再加上出色的外型与单身未婚的条件,那会成为多少颗芳心趋之若骛的目标?
答案是可想而知的“多不可数”四个字吧?
而这样的人--
“梁小姐?”简单的一句邀约竟让对方考虑这么久,孟旸谷开始怀疑自己的行情是否正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往下走。
“抱歉,我无法想象这样的话会从你口中说出,我以为你是--”
“我怎样?”
“呃……”这算不算酸葡萄心理?“我见过不少知名律师对不同行的人甚至是同业的态度并不--恕我冒犯,并不亲切。”
孟旸谷不怒反笑。“妳以为我也是其中之一?”
“我曾以为。用狭隘的刻板印象以偏概全是不好的习惯,我向你道歉。”
下一秒的坦然认错,更让他惊讶!
不讳言,冲着她不拿乔、坦然道歉的举止,他愈来愈欣赏她。
“这表示妳答应我的邀约,一起共度午餐?”
“咦?”
打开“独身主义”的大门,梁雨萍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坐在吧台前与老板陆云槐聊天的颐长背影道歉:
“抱歉,我迟到了。”
斑脚椅循声旋了九十度,是一张晒黑的男性脸孔。
是她大学时代的学弟,也是老朋友。
“好久不见了,烈旭。”
“好久不--妳的脚怎么了?”
说话同时,柏烈旭已站起身,扶她坐好。
“妳应该打个电话告诉我,不必跑这一趟。”一双黑眸牢罕锁在她脚踝上的白色绷带。“我可以去接妳。”
“我们约好在这碰面,怎么可以说改就变;再说,陆大哥为了庆祝你退伍,准备不少东西,我只是扭到脚,是那个医生太夸张,硬要包成这个样子,没事的。”
仗着身高,他像个大哥哥似地拍了拍她发顶。“妳就是不懂得照顾自己。”真糟糕。
“那是因为你跟叶秋太照顾我,如果我变成生活白痴,也是你们两个害的。”
“无妨,我可以负起责任。”柏烈旭咧出一口白牙笑说道。
梁雨萍回他一记白眼,掩饰自己听见他话时瞬间的怔忡。
从她毕业之后,因为比在学校更不常见面,“独身主义”成了他们唯一交集的空间。
无论是不约而同或特定相约,总会在这里相遇,因为喜好老板一手咖啡绝活,因此在这里,他们有多年的交集。
梁雨萍忽然想起什么,连忙从皮包拿出礼物。“送你,恭喜你退伍。”
“谢谢。”他接过,小心翼翼拆开,是一只手表。
“我挑了好久,觉得这个款式最适合你。”她说着,边取来,自动帮他戴上。“你上次休假回来的时候,说你手表在出操时不小心摔坏了,我想你应该没有换新的,所以想送你一只表,喜欢吗?”
调整好表带,扣上环--“嗯,很合。”她的眼光不错。
正欲收手,柏烈旭突然有了动作,将她的手按在表上。
“烈旭?”
“妳送的,我就喜欢。”四指成勾,形成的虎口轻轻扣住她手背,无形中,为两人添上一抹夹带暧昧的深意。“谢谢。”
若有似无的感觉莫名萌生,梁雨萍想抽手,又怕造成尴尬的气氛,吶吶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
“帮我把咖啡送到客人桌上。”老板不愧是老板,一眼看出这对忘年之交的氛围不对,以不变的悠然从容插手干预。“为女士服务是男人的天职。”言下之意,任谁都听得出来。
柏烈旭只好听命,松手接过,让陷入错愕状态的梁雨萍得到喘息空间。
事实上,她真的松了一口气。
“男孩可以在一夜之间变成一个男人,只要他用心,只要他想。”冷不防,陆云槐冒出这么一句话。
一张带着疑惑的俏脸抬起,面对他。“什么?”
擦拭咖啡杯的大手停了下来,表情带着七分笑意。“我听说律师的特质是精明干练。”
“嗯。”她点头,想了一会儿补充道:“除此之外,还要冷静细心,在对簿公堂的时候,才能找出对造陈述内容里的漏洞。”
“我针对的不是妳的工作,而是妳的感情。”
梁雨萍闻言,苦笑地摊了手。“我没有时间考虑这些。”
结束实习,正式担任律师接案才一年不到,她要学习的事情太多,没有多余的心力。
“你知道的,我太忙了。”
“有时候是因为太习惯,所以浑然不觉。”
“陆大哥,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打哑谜了?”疑惑更上一层楼,愈来愈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