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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恋期未满 第6页

作者:岑扬

“……也许妳比他还了解我。”

这不是废话吗?“我是妳的手帕交。”

“我……我以为我可以理智地面对这种事情,可是现在我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我甚至在不认识的人面前哭,哭得像刚出生的小女圭女圭。我遭逢感情的创伤,遇到一个同病相怜的难友,不认识却说了好多话,然后两个人静静面对面坐着为自己的伤痛哭流涕。”

“那个人是男是女?”

“男的。”

“长得怎样?”

梁雨萍仰起头想了想。“我忘了。”她根本没有仔细看过他的长相。

“他知道妳是谁、叫什么名字、家住哪?”

梁雨萍摇头。“我们没有互相自我介绍,只有说自己的事情给对方听。”

“然后拍拍走人?”

“嗯。”

叶秋舒了一口气,看似放下心。

“不然妳以为呢?”懂得察言观色的梁雨萍看出她的不对劲。

“我是觉得庆幸。”

“庆幸?”

叶秋正色看着她。“我庆幸妳没有和对方糊里胡涂做出什么事。”

“能做什么?”

“很多啊,比方说一夜啦、开始交往啦等等,很多胡涂事都是在失恋的时候发生的。”小说都嘛这样写。

“才不会。”

“不会就好。”叶秋点点头,续道:“我不觉得两个感情受创的人相遇是件好事,带着同样情伤的两个人并没有办法为对方疗伤止痛,只是会提醒对方自己心里的那份痛,每见一次面就像在伤口上抹一次盐,到最后只会发炎化脓,让自己更痛。”

“是吗?”梁雨萍疑惑。

回想那天下午,她反而觉得那时的自己很放松,因为能感同身受,所以就算是陌生人也能体贴彼此的感受,静静地倾听什么都不说,对感情上受创的人来说,他们要的不是建议、不是和他们同调的情绪激动,而是一个安静听他们诉苦的垃圾桶。

她和那个陌生人都知道,也尽责地做了彼此的垃圾桶,虽然,现在还是无法告别伤痛。

“叶秋……”

“干嘛?”

“能不能借我妳的肩膀用?”陌生人的坏处在于无法给自己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能吸收泪水的肩膀,她到现在还是很想哭,很想找一个温暖的地方哭尽自己的心痛。

叶秋叹了口气,摊开双手。

梁雨萍几乎是冲撞进柔软的胸怀,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

柏烈旭再一次按下拒绝接听的键,在下一步关掉手机前被擦身而过的同学抢去。

“嘿,为什么不接手机?”看了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教林德政好生羡慕。“是你那个美丽女朋友的来电哩。”

“别闹了。”柏烈旭抢回手机,想着改天去换个门号让自己清心。

“怎么啦?”

“分手了。”柏烈旭边整理手上的笔记边说,试着让自己的口气像在谈今天的天气。

“你甩掉她?”不会吧,那是媲美玛丽莲梦露的东方性感尤物,他怎么舍得?

“如果这是反讽法,显然你的中文有待加强。”

“被甩了?”他同情地看着他。

“我只是她比较亲密的朋友。”连男朋友的边都沾不上。

“比较亲密的朋友?”林德政偏着脑袋想了下。“你是说她拿你当炮友?”

炮友?“什么意思?”

“别开玩笑了,这年头炮友已经是过去老一辈的流行语,你还在给我装清纯,这笑话太冷,已经不流行了。”

“我真的不知道。”

“好吧,那我就为你这个好兄弟解释一下。”林德政清清喉咙,煞有其事开始摇头晃脑,活像孔子转世:“炮友者,上床时的最佳伴侣,下床后的生活调剂,是西餐最后的点心,可以作调剂,也可以当游戏,没有真心只有虚情,彼此只是彼此生活中的小小游戏,这就是炮友的定义。”

柏烈旭一张脸沉了下来,勾起背包离开教室。

林德政跟上去。“你跟她到底发生什么事?”

“我对她付出真心,她却--就像你说的,只拿我当作生活上的调剂,大鱼大肉之后的肠胃消化剂。”

“健胃仙?”

“优酪乳。”

不会吧?他的条件好到让他们这班平均身高一七二、脸蛋像国字一样方正的中庸男又羡又妒,女同学看得口水直流,又是社团里的风云人物、教授眼中前途不可限量的精锐份子,这样还配不上那位美丽的姐姐?

看着林德政一脸下可思议的表情,柏烈旭苦笑。“没有面包,爱情只是一时的虚与委蛇,没有真心。”

他是付出了真心,无奈何过上的,是重视现实问题更胜感情的都会仕女。

敝不得人,正如她说,她看不见他的未来,哪怕他在学校的表现优异,进了社会能不能出人头地还在未定之天,谁都说不准。

调适了几天,心虽然还是不时会隐隐作痛,但男人天性中的刚强已经逐渐帮他慢慢裹伤,至少现在不会淌血。

他只能静待时间作最后的调养,好让自己能真正释怀接受他爱的人不爱他的事实。

失去爱情,人还是要活下去。

“别难过了,时间会冲淡一切。”林德政只能给与同情,在同时又忍不住瞻战心惊。

连阿旭这样条件的人都会被三振出局,那他们这票孟子中庸之道的信奉者又岂能安然活命?

懊不会将来应付不了现代新女性的眼高于顶,最后只能花钱寻找自己的真命天女吧?

“我没事。”柏烈旭笑笑响应同学的关心。

“对嘛!像你这么有条件的人,将来出社会当了某某大公司的总经理什么的,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大丈夫何患无妻,更何况那个大姐姐只是一家公司的小小秘书。”

柏烈旭沉默了一会儿,摇头。“用物质衡量的感情没有意义。”他还是喜欢心灵上、情感上童叟无欺的坦诚。

他并非柏拉图的信奉者,只是相信爱情的存在而已。

“你应该去念中文系,学徐志摩诵春悲秋说浪漫,而不是到经济系学蛛网理论和凯恩斯曲线。”

柏烈旭白了哥儿们一眼。“念商并不代表在感情上也要用这些理论处理,难道感情还能画出一张资产负债表?”

林德政耸肩摊手,说得无奈:“这年头大家都是这样,感情跟金钱差不了多少,表面上说得是风花雪月,其实暗地里都在写收支表,算算自己为对方付出多少,将来要怎么才能回本,这样就算最后的结局是分手,自己也不会吃亏。”

柏烈旭停下脚步,讶异地看着身边的朋友,无法想象和他一样处于同个世代的林德政对感情这么地--商业化。“这样的感情还有什么真实可言?”

“当你不觉得它是谎言的时候就是真实。”

“自欺欺人?”

“有时候事实的真相反而更伤人。”

他无法苟同地摇头,继续往前走。

前方不远,他看到两个女生在他左手边的树荫下,穿著淡雅无袖连身裙的女生让打扮中性率气的友人搂着,前者用手帕捂着脸靠在后者肩上啜泣。

这让他想起那天下午遇见的陌生女子。

身为男性好象天生就被剥夺哭泣的权利,遇到什么事只能忍住,反复把“男儿有泪不轻弹”念给自己听。

天晓得男人其实也会掉眼泪。

那天下午是他满十八岁后第一次落泪,虽然是在二十一岁的今天还是在一个女孩子面前,但他却不觉得尴尬困窘,也不认为自己没有男人气概。

那个女孩子陪他一起喝咖啡、一块儿掉眼泪,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安慰对方,同为沦落人,知道对方要的只是安静和短暂的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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