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登入注册
夜间

爱一下,好不好? 第5页

作者:岑扬

任裘靡走出分局,正好与一窝蜂媒体记者擦身而过。

可怜的组长又要面对新闻媒体的麦克风攻势。

他们组里的老大,只会对手下部属叮咛、东吆西喝,要面对媒体,还得再练练官腔才行。

拉直风衣领口挡去凌厉的寒风,任裘靡叼根烟,点燃,吐出清晨第一道尼古丁提神。

轻拨开遮眼的额发,想象起长官欲哭无泪、欲振乏力的表情,她忍不住嗤出声,决定早点回家早休息。

“裘靡!”身后搭档熟得快烂透的声音拦住她脚步。

风衣衣襬在空中划出半弧。“有事?”

“妳要回去了?”

“废话。”又吹出一道白烟。

“女人不要抽烟。”要他说几遍才听得进去。“对身体不好也不好看。”

“你管得真多。”是工作上的搭档可不代表他能管她的私事。

“我是为你好。”

“真为我好就不要烦我。”熬了一夜,没有人脾气会好。

“我送妳。”

任裘靡似笑非笑,执烟的手指向靛蓝色的天空。“天快亮了,你不必发挥可笑的骑士精神。”

“我是你的搭档。”

“工作上的搭档。”她说得实际,也没有一点想跟他深交的念头。

封志尚无可奈何瞅着她。

半年多来,她始终都是这样,明明是搭档,可笑的是除了行动电话号码以外,他对她的事什么都不知道。

眼见同僚搭档相处如此融洽,他和她却一直格格不入。唉,他也想和搭档有说有笑,像哥儿们一样混在一起啊!

虽然说她是个女人,身手、办案的气魄却不输男人,射击命中率近九成、破案件数也是局里数一数二的,但就是──

蚌性太冷,除非必要,不会主动跟同事交谈。

敝的是,她的人缘并不差,不会被过度排挤也不会被刻意分化,归属独行侠之类,好象大家都认同她的冷淡,接受她这样的性格。

唯一不能接受的大概只有他。

但他情有可原啊!他跟她是搭档耶,是一天到晚出外勤都在一起的搭档耶,是天天都待在冰山找不到火取暖的直接受害者耶!他绝对有资格抱怨搭档的过于冷淡,害他不时觉得自己身处西伯利亚高原的冰天雪地吧!

他撇开第一次见面的龃龉,决心和她交个朋友,偏偏她不领情,老是送他冷水加冰块,半年下来,他快入籍爱斯基摩,移居阿拉斯加了。

能不能──释放点温度给他,一点点就好,他不贪心。

无聊,叫住她却半天不吭声。“没事的话我走了。”

咻──冬风凛冽,卷起脚边枯叶一片。

喀喀喀……被留在原地的封志尚冷得直颤牙。

“就不能交个朋友吗?”他咕哝。

真是不明白她怎么能冷成这样,媲美绝对零度。

咻──寒风再来一道,鼓吹鸡皮疙瘩起立举行朝会唱国歌。

唔,好冷!

不行不行,他要快点回家抱棉被。

单身刑警的悲哀就是办案熬夜,回家抱被,呜──

十二月的寒风阵阵,像刀子似的刮得皮肤又干又裂。

罢过六点,天还带着一抹暗沉得压人喘气不过的靛蓝,路灯未歇,稀疏的霓虹灯与红绿灯各自以独有的节奏变动闪烁,没有点缀台北不夜城的味道,反倒是增添不少的寂寥。

任裘靡走在回家的路上,其实并不想回家。

一个人的家,说穿了,也只是供她睡觉的地方、一个定期缴费的旅馆罢了。

沿着忠孝西路往中华路的方向走,平日车水马龙的大马路此时只有零零散散的车辆呼啸经过,隐约带着一点高度开发的城市底下暗藏的颓丧。

也许就是依恋与自己相同的气味,才会选择逛街似的走路回家。

任裘靡再点新烟,无视十分钟前她鸡婆的搭档提出的忠告。

一想起他,任裘靡的细眉就会不由自主弯成扭曲的毛虫状,她已经习惯独来独往办案,真的无法适应身边多了一个一具自动播放功能的大喇叭,不时传送单调刻板的警察规章,然后又自打嘴巴地违反它,在局里嬉笑地请负责文书的第一组女同事帮忙写悔过书。

半年来,她始终无法习惯身边多了个人。

曾经,她是在某个人的身边;但现在她宁可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任思绪胡乱纷飞的时候,一声粗鲁的叫喝及四道人影挡住她去路。

四个年轻人其中两名是新宿味十足的装扮,另外两个是一身黑色皮衣裤,脸上──很遗憾的,没有一丝善意。

任裘靡越过他们,继续自己的路。

“给我站住!”带头少年A鼓着气大喝一声。

可惜目标万分不给面子地继续走她自己的路。

为什么这年头的小表连最基本的小混混姿态都没进步?三七步、头仰角三十度,斜眼看人,毫无新意,她心想。

是犯罪模式注定不断重复还是大家取巧下创新,以致台词千篇一律到让人倒背如流?

“拦住她!”又是一句。

不理人的脚步终于停顿,回过头。“要当带头的就要身先士卒,不要老叫自己手下死在前头。”

三名面露不善的年轻人闻言,动摇出迷惘。

老大常常叫他们先上,说什么重要人物要放在最后的压轴,因为电视上都这么演──

可是这个女人的话好象又有点道理,带头就是要站在前头带大家,不这样,还叫带头吗?嗯……三名少年脸上浮现长考的疑云。

“你……你们听她放屁啊!还不快给我上!”

“喔,是。”三名少年傻傻逼向到如今还是面无表情的任裘靡。

会犹豫就代表还有得救。“你们听他的有什么好处?”任龚靡气定神闲换根烟,烟瘾真的是愈来愈重了,她想,分明不把眼前四个小萝卜头放在眼里。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更犹豫了。

“你们听她的还是听我的,上啊!”

“喔,好,老大。”

“啊──”大叫纯粹是为了壮胆,玩乐需要经费,他们口袋空空、没有工作,算她倒楣被他们遇上。

“啊──”三人六拳齐出,往任裘靡身上攻来。

“啊──”壮大的声势破功变成惨叫,一个直拳、左肘击。下段踢之后是三声惨叫:“哇哇哇──”听声音就知道可能一时半刻都爬不起来。

带头少年见状,心慌地想拔腿溜离现场。

可惜有人跑得比他更快,挡住去路。

“可恶!”银光从他探出口袋的手闪出,路灯反射下划出一道光的流线,挥向挡路的人。

任裘靡用手刀劈下武器,反握在手。“刀子不是这样用的。”

“你──啊!”一记侧踢,少年立时倒地不起。

“希望不会再有下回了。”

拿出手机拨号,对方立刻传来“中正第一分局勤指中心您好”的亲切回应。

“我是任裘靡,邮政总局前面有四名意图行抢的不良少年,麻烦通知少年队把人带回去。”

话交代完,新烟再点,继续晃回家。

警察和法界人士有共通的现象就是──

假少得可怜,休闲生活贫乏得教人掉泪,维护社会治安的同时往往维护不了自己的健康和家庭的幸福,

倒不是说做警察就注定嫁不出去、娶不到老婆,也不是说嫁了丈夫、娶了老婆最后都会离婚,只是──只是很难两者兼顾而已。

所以,“休假”一词对警察来说奢侈得像精致的河豚料理,不是一般寻常人能吃得起。

能轮到休假,往往先谢驻局神明关圣帝君,再谢上司体察下情。

任裘靡没那份感激涕零,对她来说,不要求加薪已经算她客气,体恤分局经费不足、支出繁琐的窘境。

休假日,在家无聊,索性像平常一样,套上米色风衣出门逛大街。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单击键盘左右键(← →)可以上下翻页

加入书签|返回书页|返回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