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杜小姐来拜访您了。”门外下人传话道。
秋雨,展谨行霍地起身。“她人在哪?”
“牡丹园里。”
“你走了,我怎么办?”
“懒得理你。”
“哇哇,你见色志友!”
“你见色忘酒也没好到哪去!”他送她回马枪一记。
啊啊!一语中的,一箭穿心。
呜呜……她笨--
※※※
“谨行呢?”离开书楼好一会的展厉言再进门,见只剩成琼玖,问道。
“杜小姐来了。”她说,哭红的鼻头皱了几下。“你弟弟见色志友。”
“怎么?他欺负你?”
“是你欺负我。”
“我?”他走近她。“我何时欺负你?”
“就是--”这是什么味道?红透的鼻翼掀动,边往他身上靠去。
她又--“别这样。”像狗似的灵敏嗅功真教人不知如何是好。
冷冽不失强劲的小米酿香味--“塞下曲?”小手打蛇随棍上,像藤似的以他的身子为支架直往上攀,这样的香味愈往上闻愈是浓郁。
来到唇角更是香气浓盛。“你喝了塞下曲!”她像抓犯人似的拷问。
“商号来了几个熟识的朋友,喝了几杯。”就因为会喝酒,才不带她去。
“你喝就可以,为什么我喝就不行?”哪能这样!只准他这个州官放火,不许她这个小老百姓点灯。
“不行就是不行。”严峻的话随浓重的酒香出口。
叽咕叽咕……肚里的酒虫频频吹起战鼓,整军往酒香处长驱直入。
“不让你碰酒是因为--”解释的话全数没人送上门的软唇,展厉言讶然,呆若木鸡。
温润柔软的舌趁他诧异时大军挥进,贪婪舌忝过他嘴里每一处留有酒香的角落,截取醇酒的芳香。
唔唔……她想死强劲的酒味了……成琼玖感动得直想哭。
天可怜见,每天的半壶薄酒一点用也没有,与其喝那些,不如像现在这样,展厉言嘴里的酒味比那薄酒美味多了!
唔唔……真醉了哩,嘿嘿--
唔,头昏昏……心口也件抨直跳个不停,热呼热呼着呢!
松了手、移开唇,成琼玖餍足地舌忝过唇线一圈,砸哂舌。
“好喝--嗝!”久违的打嗝声如今听来特别怀念。
“你--”他开口,喉间梗着不上不下的硬块,嗓音喑哑。
“我怎么?”浑然不知自己做了啥事的迷茫神态带着酒醉醺然。
贪杯贪到这地步,展厉言哑口无语。
“嘿嘿--”小手改捧住他的脸,笑眯眯地完全不知自己方才送上多么诱人的饵,还傻傻地评道:“你嘴里的塞下曲比我以前喝的还要好喝,是不是酿酒的方子变了?”真不愧是聚酒庄。
咳出喉间硬块,才又听见展厉言稳如平时的声音:“方子没变。”是她喝酒的方式变了。
“啊?那,为什么变好喝了?”原本的冷冽由温甜取而代之,好喝数十倍哩。
“不知道。”呵,他知道怎么诱她了。
“你也不知道啊……”小脸明显写着失望。
“想再喝吗?”他邀请。
她点头,意犹未尽嘟唇又凑上前去,却被挡在掌心前。
圆眼眨着困惑:怎么了?
“答应我一件事就让你喝。”
“唔唔唔?”什么事?
“嫁我。”
嫁、嫁他?鹿眼改瞅为瞪。“唔唔啾偶?”你要娶我?
“不愿?”他问,退步拉开两人距离。
啊啊,酒要跑了!成琼玖心慌意乱急忙叫道:
“我嫁!不准跑!”
出声同时她赶紧上前,只来得及抱住他腰身。“我嫁、我嫁就是!”
“心不甘情不愿?”他嫌她口气欠佳。
“心甘情愿!”她快快说道:“求你娶我--成吧?”不能让她喝到更好的美酒以后又断了酒源啦!存心吊她胃口啊!这样要她怎么过活?“不能这么坏啦,你说要娶我的……”
“那么--”展厉言拉正她,双臂扣住她肩,还是不让她近雷池一步。“琼饮会后我们就成亲。”
“你说了算。”一双眼只盯在展厉言带有酒味的唇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终身大事比不上展厉言嘴里的酒重要。
唔唔,好想喝!
“不准反悔。”
“不会不会。”能不能让她喝了?成琼玖舌忝舌忝乾唇,垂涎三尺。
“真的不会?”
“骗你是小狈。”
她嗅酒的动作与小狈无异,展厉言心想。对她的咒誓很没信心。
不信?她急了。“那那那--那如果骗你就就罚我以后没酒喝!”这誓够毒了吧?她的命耶!连命都豁出去了!
展厉言松指解扣,双手一摊,门户立时大开。
几乎与迅雷无异,成琼玖以不及掩耳的迅速扑上前去。
这酒……
比仙翁饮还美味哪!
好喝得让人直想掉泪,咕噜咕噜……
第七章
自从那日后,成琼玖的小脑袋瓜很难得地被一个问题给困住,弄得她迷糊更胜以往,常常分心重复想着这个千篇一律的问题。
展厉言说要娶她?
为什么?
她只是贪恋他庄里美酒才硬是要孔爹爹答应让她南下徐州办这差事,怎么会把自己给办到要嫁给他的局面?
再说他为什么要娶她?
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打从自个儿酒脾胃开后就没想过有天会有婚嫁之事落在身上,这世道,哪个男人敢娶嗜酒如命的女人?
“……他一定是疯了。”
“成姑娘,你说谁疯了?”蹲在成琼玖身边的张伯听见低语,偏过脸,一双老眼颇有兴味地瞧着看似娇憨、实则武功高强的女侠。
“没,您老刚说到哪了?”
“我刚说,酿酒过程是先制麴后入黍,密封于木桶,过一宿便成醴,而所谓的醴呢,就是--啊啊,看你这表情就知道小老头我说的话你全没听懂,唉唉,总言之,咱们庄里自酿的酒之所以比坊间来得浓烈香醇,最重要的是酒酿成之后追加的一门功夫,而这便是咱们聚酒庄的酿酒秘方,这事儿向来不与外人说,只有大爷和我张伯知道。”说到这,张伯乾瘪的胸膛非常骄傲地豪气一挺。“这是咱们老当家想出来的绝妙秘传。”
“是是,失敬失敬。”回过神来的成琼玖配合地唱戏,抱拳打揖。“既然如此,您老就别告诉我这个外人了,送一壶仙翁饮给我就成。”
“大爷说你不再是外人。”果然不出他所料,大爷对这姑娘是动心了呵。“你现在是庄里的人,还是咱们大爷将来的夫人。”
“您别说笑了。”她到现在脑子里还在打迷糊仗呢!完全不明白展厉言为什么要娶她,整件事除了莫名其妙,她找不到第二个词儿用。
“难道你不喜欢大爷?”张伯老脸上的皱纹更深。“大爷人好、心地良善、性格也好、又会做生意、交游广阔,心思细腻,多好啊!”
“您确定您刚说的是展家大爷?”怎么那么不像?他老是对她皱眉叹气,要不是生气就是面无表情,鲜少笑过,只是最近较常笑,因为她老在他面前做蠢事让他达到机会取笑她。“瞧您说的,您简直把他当神拜了。”
“大爷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他的性子为人怎么样,小老儿会不知道吗?要不是为了这块『天下第一醇』的御赐牌匾,大爷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想当初啊,咱们大爷可也是人见人爱的公子哥儿哪!乐于交友、甘于平淡守成,从没想过要把庄子扩展成今天这规模。大爷以前常说啊,钱财乃身外之物,够用就好,不必一生钻营汲求。”
“那今日聚酒庄规模怎么说?”她好奇了。
“还不就是咱们庄外那块匾嘛!”张伯气呼呼道:“不是我存心说先皇坏话,喝酒就喝酒吧,干嘛无端题个匾赐给咱们庄,后来又兴念办什么琼饮会要找出天下第一美酒并将此匾移赐以为奖赏,弄得同业大伙开始勾心斗角,只为了担这块先皇题的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