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大老爷的模样,真的是把她当奴婢,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几天的三餐全是她负责料理,从芋头粥到吻仔鱼粥,然后进阶到香菇鸡汤及炒青菜,每天晚上他都会开出隔天的菜单,她只好一早起床就钻研食谱,赶着到菜市场买菜。
她还得帮他洗衣,他甚至毫不知羞地把内裤也丢给她洗,连扫地拖地也都只出一张嘴,完全不在乎她单薄的身体是否承受得了这样的劳动。原来家庭主妇的生活不是普通女人可以过的。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漂亮的塑胶袋,里面装满十几颗色彩艳丽的软糖,她抓了一颗塞进嘴里,微甜的草莓口味,刚好可以压抑胸口的怒火。
“你还真幼稚。”他嗤笑一声。
“谁规定大人不能吃糖果?”她挑眉反问。
“是没规定。不过那代表心智有某一程度的幼稚。”
“我天天跟小朋友在一起,我这是童心未泯、青春可爱,哪像你是未老先衰、老气横秋。”
他睐看她一眼,笑了。“你很有活力,不错嘛。”
“看来你已经完全好了,我明天不用来了。”跟他抬杠,其实感觉也挺不赖的嘛。
“快过年了,你的确该回家帮忙你妈大扫除。”
听他一点都不挽留她,她的心竟有着莫名的空虚,尤其他一声谢谢都没有,对她的差遣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喂,你都不用工作吗?”
他冷冷地说:“我不叫喂,你该叫我小舅舅。”
“嘁。”她不以为然。“你年纪比我小,别想我会跟着杜小雪喊,不过我倒可以喊你小弟弟。”
“没礼貌的女人。”他关上手提电脑,将电脑搁在茶几上,心里却在发笑。
“你才是没礼貌的男人。亏我这几日这么辛苦的照顾你,你是这样回报我的?连一声谢谢都没有。”她说这话时也没有真的在生气,纯粹是一种邀功的姿态。
他看看外头的天色。今天寒流来袭,天色更是黑得飞快。“你早点回去吧。”
“你很奇怪,一到天黑你就赶我回去,到底是为什么?”
撇开他第一天昏睡时不算,从照顾他的第二天开始,他早早在下午四点就喊肚子饿,等她煮完晚餐,她连自己煮的饭都没吃到,就被他给轰回家。
“你也出来一整天了,我不想让你爸妈担心;况且,你一个女人还是不要太晚回去。”
这个臭道士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她心里知道他都是为她好。“我长年都住在台北,我爸妈早就习惯我不在家,要不是发生少安这件事……”
她没把话说尽,一提到白少安,她的思绪就陷入苦涩。
“早点回家,晚上没事就不要再出门。”他说得很慎重。
她凝眉细思,倏地有着恍然大悟。“你还在担心我会做傻事,是不是?”
“当然不是。”他扬起嘲讽的笑意。“还是你很喜欢我这里,不然你就干脆留下来过夜。”
她瞪他一眼。“你长得这么帅,可惜嘴巴这么坏,这样是交不到女朋友的。”
“我没打算要结婚,根本不用嘴巴好来讨女生欢心。”这是事实。
“你是道士又不是和尚,干什么不想结婚?”
第3章(2)
他没打算继续这种话题,看了一眼墙上的咕咕钟,随即拿下自己手腕上的佛珠,执起她的手,一把套进她纤细的手腕中。
“你干什么?”她的双眸一亮,这个手环好漂亮,透明中呈现金黄的圆润珠玉,闪着如同珍珠般的光芒。
“这是纯天然的蜜蜡,受过妈祖的香火,可以保平安。”
“干什么要给我?”她想拿下来,却看到他眼神里的坚决。
“你不是说我不懂礼貌?这几天辛苦你了,就当成给你的谢礼。”
“不行啦。”她推拒。
“听我的话,你除了洗澡之外,都不要拿下来,记住。”不顾她的反应,他硬是要她收下。
“你干什么突然这么有礼貌?这一定很贵重,我不能收。”这串晶亮的佛珠上还残存着他的体温,让她感受到莫名的心定。
“以金钱来衡量的话,这是便宜货;以能量来说,它可以安你的精气神。”
“这么好用?”她明白他的用意,是担心她整天胡思乱想。
“试看看就知道好不好用,你快回去吧。”他又把手提电脑抱到膝盖上,一副懒得跟她继续说下去的模样。
手腕上多了佛珠,感觉那股奇异的重量,她摆摆手,拿着自己的随身包包离开他家。
直到空间又恢复他一人时的安静,他才拿起手机按下快速键。
这几天她的运动量大,食量也跟着大,在不知不觉中,脸颊凹陷的肉又缓缓地长了回来,再也不是苍白到像是随时会倒下。
他一颗悬挂的心,缓缓的放下。
“杜妈妈,我是小万。”他的大姊称呼杜小月的母亲为大嫂,虽然他跟杜母属同一个辈分,但他还是尊称杜母一声杜妈妈。
“小万,身体都好了吗?”杜母亲切地关爱。
“都已经好了,多亏小月的照顾。小月已经回去了,她明天就不过来我这里了。”
“她去你那里,是你在照顾她,你生病了还得帮我看着她,杜妈妈真是过意不去。”
“杜妈妈,你千万别这么说。请你多多留意,最好晚上不要让她出门。”
“好,我明白,我会留意的。”杜母满心感激。
“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们随时保持联络,杜妈妈再见。”他切断手机,将手机搁在茶几上。
一开始是杜母央求他为杜小月收惊的。
那一天,他去杜家送妈祖的护身符,才会有机会在溪边阻止杜也月做傻辜。
之后,他就一直瞒着杜小月跟杜母保持联系,杜家父母才会这么放心的让杜小月天天出门。
夜色迷蒙,常会引起不必要的错觉,以她现在的体质及精神状况,一到黑漆的夜晚特别容易脆弱。
白少安是枉死的,虽然已做法事超度,但就怕白少安的执念太深,对人世间心有未甘;以她对白少安的恋恋难舍,这都会让白少安的魂魄无法顺利转世,对她是绝对的坏事。
包糟的情况是白少安若执意想把杜小月带走,那事情就会更加棘手,希望这一切只是他的猜测。
他只能防患未然,以有形的平安符及佛珠护住她,让无形的东西不会这么轻易侵入她的意志。
只希望她对白少安的思念越少,这样白少安也能早点了无挂碍。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护杜小月周全,绝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看着一屋的孤寂,此时此刻他倒希望自己永无止境的病下去。
***
农历年三十,家家户户庆团圆的节日,更彰显了她的孤独心碎。
杜小月在傍晚时分来到白家,想在白少安的种主牌位前上香,白家父母仍然哀戚伤痛,对她有着浓浓的不谅解。
自家人拒绝让她进门祭拜,在她的苦苦哀求下,还是无法了却心愿。她把所有责任都扛下,把委屈都往肚里吞。
自家父母明知是白少安背叛在先,但还是指责她是罪魁祸首。她明白白家父母承受丧子之痛的苦,她不在乎成为他们宣泄的对象,只希望他们的情绪能找到出口。
离开自家之后,冷冽的风中,她似乎听见白少安那温柔的嗓音,牵引着她前进的步伐,让她的机车方向一转弯,偏离回家的路径,莫名地又来到野溪边。
没有万毅元可以照顾,虽然她努力帮忙母亲采买年货以及大扫除,但越接近农历春节,愧疚的情绪越浓,简直到达了崩溃边缘。
当她伫立在野溪边时,她的手机铃声突然划破这股恐慌以及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