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宾客惊喜于她菜色的美味,口味之精致,而仆人们对她则满是赞叹与佩服。
这个惊喜太大,所以没人发现她的效率太快,再加上她没有任何人帮忙,一个娇娇女如何在不到一个时辰内,从头到尾烹煮出一桌美食?身上还没有沾到一滴油渍,甚至没有汗珠,优雅一如刚进厨房的时候?
避事们甚至大赞公主动作之迅速,就连那些锅碗瓢盆也都已经洗净归位……
虽然管事也提什么厨仙之事,但他太了解这个迷糊单纯的妻子,她怎么可能学这门功夫?
她究竟是何人?他不得不怀疑,尤其是再想到合家庄的何老那一席令人惊疑的话,他益发不安起来。
当那个未定的时刻来临时,他会不会留不住她?
***
但眼前这个时刻,至少是动人的。
蓝蓝天空下,微风拂来,一个成天只想着让儿子进入朝廷,当个重要的文官或武官的权力热衷者,竟然改忙着拈花惹草?
朱定康看着妻子陪着老父种花、剪枝,心里想到的是,在来这里的路上,桑德告诉他的话——
“爹其实没那么市侩,只是他需要感到被需要,大哥太没主见也不够勇敢,而你则恰好相反,所以,当四皇兄表达出他需要爹的支持时,爹便因为这个需要而挺身而出,爹这个人——不,或许是该说,爹的心不见得也喜欢在这权力争斗的漩涡里打转。”
他一边想着她说的话,一边看着她跟父亲有说有笑。
“我陪你不好吗?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什么?公主是因为太闲才来陪我这个老宰相的?”朱炎其实有小小的不满,可偏偏对方又贵为公主,吹胡子瞪眼的他也只能小小声嘀咕。
“当然不只是这个原因,是因为爹是我夫君的父亲,没有你,我哪来这么优秀的夫君呢?”因为吃太多甜食,桑德说的话常常也都甜入人的心坎里。
“是吗?我一直以为是好竹出歹笋,这儿子一点也不像我,连点企图心、野心都没有。”朱炎忍不住皱眉。
“爹其实也没有,这叫优良传承,而且还不只如此,瞧夫君的鼻子多挺,跟爹一样;那双浓眉凤目,更是相像;还有那双唇,就差在爹留了胡子,要不,简直有两个貌若潘安的人站在我面前呢。”
桑德今天的甜食吃得肯定不少!朱定康心想。
“呵呵呵……蒙公主夸赞,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朱定康看着老夫脸儿微红,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的相信,当宰相的爹也有如此纯稚的一面。
看着她跟爹相处得那么好,他仍觉得不可思议,他努力许久,都做不到的事,一到她身上,事情总变得如此轻易?说来,她还是让他们朱家一家三口重拾父子亲情的最大功臣。
“这种花要这样照顾……”朱炎将剪刀跟一盆看不出什么花的盆栽交给桑德后,起身走向一直看着他们的儿子,“我有些话给你说。”
两人刻意离桑德一段距离后,他才又开口,“我愈想愈觉得,我这个媳妇深不可测,上回有些事,别说根本没人知道,就算有,当时她才几岁娃,怎会知道那些陈年往事?”
原来爹也跟他一样,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
朱定康的目光看向认真拈花惹草的妻子。的确很不可思议,除了那些事,还有她明明是养在深宫里的公主,可一说起来借钱的苦命人的背景,就像是认识他们好几年?
“我实在太好奇了,找机会问了宫里的人,他们说,媳妇似乎有异于常人的特质,能未卜先知——”朱炎压低声音。
“怎么说?”
“有些人、事,她会极力逃避,那些往往是恶人;但善良的人事,不必过多的引荐,她便能了若指掌,这个能力没有让皇上、四皇子或太子等人知道,就是因为她帮了不少人的忙,大家感念在心,明白绝不可将此能力对外说出,免得为公主惹来祸事。”
是吗?他蹙眉,看着父亲一眼。
丙然是父子,朱炎马上明白,“他们肯跟我说是因为我是她的公公,相信我不会出卖自己的媳妇。”
也是,但他才这么想,突然,府里管事就快步走过来,将一封信交给他,“是外面一名小摊贩的孩子拿来,说是有人要他交给驸马爷的。”
他立即拆信,看了看内容,又马上将信摺好,“爹,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桑德在看到管事拿信赖后,也走了过来,这一听,马上道:“我陪爹,你去忙吧。”
朱定康点头,再看父亲一眼,以眼神示意他别多说后,这才放心的转身出去。
第8章(1)
京城街道热闹喧哗,朱定康走了一段路后,转进静巷,进入一间不起眼的茶坊里,掌柜的似乎对他相当熟识,一见到他,便往楼上一看。
朱定康便明白的步上二楼。二楼房间前有两名随从伫立,一见到他,立即弯身行礼,他点点头,两人立即开门,他阔步进入雅致的房内,一名挺拔的紫袍男子正背对着他。
“看来你也很注意我的行踪,知道把信送到我爹爹那里。”他的口气里有小小的不满。
祈镇转身过来,微笑的看着这名好友兼妹婿,“我这段日子一直试着跟你联络,只是,你跟皇妹夫唱妇随,只能派人跟着你了,还请包涵。”
朱定康深吸口气,黑眸里有着无奈,“说吧,肯定不是好消息。”
“你似乎激怒了祈洛,我安排在他身边的人有几个被逮到了,虽有几个幸运躲过一劫,但我让他们离开了,免得活不了。”
“他们有什么消息?”
他神情一整,“我跟你是好友的关系似乎不是秘密了,而且,他似乎积极笼络人心,朝中几名重臣或威胁或利诱,如今全倾向他。”
“听来是坏消息。”朱定康有些忧心。
“我试着跟父皇谈,但父皇说,若连自己的手足都搞不定、被推翻了,代表他的能力比我强,弱肉强食,替换太子也许是天意。”他深吸口气,压下心中太多的无力感。
朱定康不能说皇上的话完全是错的。但是,一个连兄友弟恭都做不到的人,如何以仁德执政?!
“我必须得到更有利的支持与支援,你肯站出来吗?”
他抿紧了唇,黑眸迅速闪过一道冷光,“你在逼我。”
祈镇承认,“我是。我曾经天真的以为,我们能只当单纯的民间友人,不谈那些丑陋的权力斗争,但命运似乎有其安排,时势使然。”
朋友该患难与共,当初在结交这坐在继皇大位上的好友时,他早该有所觉悟才是。朱定康在心中轻叹。
“祈洛很会懂得利用他人,所以,桑德以公主之姿,出嫁从夫的跟着你窝在钱庄透过钱庄行善,他就大言不惭的将这些人情全往自己的身上揽,为他累积了不少好声誉……”他佩服四皇弟的厚脸皮,但此刻,自己的脸皮也不薄啊!
“明白了,我会适当的安排。但我有另一件事想请问,桑德是金枝玉叶,为何会清楚知道一些升斗小民的生活大小事?”他直视好友问。
祈镇不明白好友在指什么,直至听到他进一步提及她能清楚指出谁是个伪善的大恶人,还有一些人家的小秘密,甚至好多人的生活细节,她都能钜细靡遗的一一道出,他才明白好友的疑惑,可这着实太不可思议了。
“我信得过你的为人,所以才请教你,希望你别让我失望。”朱定康这话带了点威胁。
说他见色忘友是太言重了,毕竟他在乎的人是他的皇妹。祈镇深吸了口气,神情凝重,“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不知该不该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