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眨眼,觉得娘的表现不太正确。
“耶,妳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我我……我知道妳个头啦!”毫不客气地用食指大力搓上女儿女敕女敕的额头,司马夫人以高得不可能再高的音量咆哮出声。
被搓得倒退两步的司马嫒第一个反应是抬眼觑觑屋顶,有点担心它是否够坚固。
至于她爹,司马府的大老爷则一脸无动于衷,有一下没一下地捻着他的山羊胡,也不知道是早已习惯河东狮吼还是怎么样。
“妳不知道?那妳原来是要问我什么?”她声若蚊鸣地问。
“我是要问妳是不是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啦!”丝毫未见减弱的音量再度袭击整个大厅。
司马嫒瞪圆眼,几乎无法克制的想要去敲自己的脑袋。
司马老爷一面摇头一面走进内厅,那表情也不知是同情还是觉得她无可救药。
唉!
对于自己这种不够机伶、反应又不灵敏的个性,司马嫒也只能暗自叹息。
司马夫人也不知道是被吓呆还是被气疯,总之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只是死死地瞪着女儿,不说一句话。
“我说妳啊!”她把不住往后退的女儿一把扯过来。“妳到底知不知道此刻是非常敏感、风声鹤唳的时候啊?”
她点点头,随即委屈地嘟起水女敕红唇。
“可是,我只是想去找宇文嫣讲讲话、解解闷,没有想到会碰到宇文大哥嘛!”
“妳呀妳,我真是……”
颤抖的手指指着女儿,司马夫人气得不知该说什么。
见娘扶着梳成高髻的头发,一副头痛欲裂的模样,司马嫒赶紧搀着她到最近的一张圈椅坐下,顺手帮她倒了一杯茶。
只是听到她见到宇文大哥反应就激烈成这样,要是娘亲知道自己还跟他吃了一顿饭,恐怕会当场气晕过去吧。
喝了几口茶之后,司马夫人的气似乎有稍微缓和的迹象,不过那双眼仍是余怒未消地瞪着女儿。
“真是不知轻重!”她用丝帕擦擦嘴角,喃喃念道:“妳知不知道现在武敏之的爪牙四处在京城里打探,想要搞清楚我们是不是有跟别人私下承诺婚约。而妳居然还跑去见宇文耀。”
司马嫒想要辩解,说她真的不是存心去找他的,不过想了想,她还是垂下头,不吭一声。
按照她的经验,这时最好的办法就是乖乖让娘亲数落一顿,直到她满意为止。
“我们跟宇文家那么多年的交情,要是真的因此让武敏之误会而给宇文家带来什么灾祸的话,那妳就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她头垂得更低,大大的黑眸闪动着无助的光芒,知道娘亲的话不是在虚言恫吓,武敏之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是人尽皆知的。
又喝了一口茶,司马夫人瞥了她一眼,用破釜沉舟的声音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司马嫒的胃不禁一阵紧缩,下意识地绞着手指,她知道那是什么办法。
“我懂了。”点点头,她也下定决心了。
“就是,识大体一点,不会让妳吃亏的。”
“那就让您跟爹去安排吧。”
“唉,谁教人家目前大权在握,皇上和皇后到洛阳去,把朝政都交给他处理,长安俨然成了他一个人的小朝廷……啊?妳刚刚说什么?安排什么?”从喃喃自语中回过神来的司马夫人猛然问。
“让我嫁给武大人的事啊!”司马嫒理所当然地说。“妳不是说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吗?”
司马夫人手中的杯子差点滑落。
她涂上胭脂的嘴巴大大的张开,想要说点什么又说不出口,最后,她索性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个哀莫大于心死的叹息声。
呜呼哀哉,想她司马王氏聪明过人、才智双全、反应灵敏,兼之能够举一反三,怎么会……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迟钝到不行的女儿呢?
“怎么,不是这个办法吗?”她怯怯地问,怎么老是猜不中娘的想法呢?
司马夫人给了她一记“废话”的狠瞪,别开脸不想跟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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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两。”清脆的女声喊道,神情专注得有如面对面厮杀中。
“一百五十。”杀价的是冷硬如石的男声,听不出任何情绪。
“三百。”
“一百七十五。”
“二百五十,不能再低了。”女声略略提高,已经到达底限。“让我提醒你,这可是具有致命一击的威力,有了这一条,之前我给你的都可以作废不用,你最好考虑清楚。”她补充并且强调。
似乎忍耐着庞大怒意的吸气声响起。
“二百。”他再度出价。“再多我就不给了。”他硬邦邦地补充。
“二百——二十五。”女声仍不放弃。
一阵不短的沉默之后——
“成交。”男性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
“成交。”
宇文嫣露出笑容,满意地看着藏在廊柱阴影中的高大体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戴罪立功式的情报变成一条条可供贩卖的消息,从初尝甜头到食髓知味,对于必须在短时间内尽量搜集有利情报好扭转乾坤的宇文耀来说,任宇文嫣宰割似乎是不可避免的命运。
最初他当然也冷峻地拒绝过,但是宇文嫣早就抓住他的痛脚,看穿他就算杀死她也于事无补,所以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以不再奔波、放任事情发展为威胁,一次又一次地达到她的目的。
“现在可以说了吧?”他冷声催促,黑眸中有一丝不耐。
“没问题。”有了银子一切都好办。
踮起脚尖,她靠近大哥魁梧的身躯,用手遮着嘴巴,以窃窃私语的音量把这一条最珍贵的情报送进他耳中。
开玩笑,为了亲自接近武敏之和他的党羽,她不仅牺牲色相到胡姬酒肆陪酒,硬着头皮用二天的时间把一套胡舞乖乖学完,还得忍受那群混蛋色迷迷的眼光,辛苦躲避他们的魔手。
岸出这么多,怎么算怎么不划算,透支的部分不找大哥拿,找谁拿啊?
罢开始她当然也是抱着戴罪立功的心态,后来盘算了一下,发现这是一条绝佳的赚钱管道,而且买主非买不可。
此时,什么兄妹情谊,自然要被踹在最后面啰!
“确定?”瞇起眼,他的表情因沉思而凝重。
宇文嫣猛点头,拍胸脯挂保证。
“确定确定,我打听过了,千真万确。”
这次她可是花上九牛二虎之力,贞操差点就葬送在武敏之的婬爪下,要不是那个……总之是深入虎穴涉险才换来的可贵情报,不过,就算打死她,她也不会告诉大哥详细过程就是了。
宇文耀点点头,倚着廊柱的修长身影没有移动,双手盘胸,姿态优闲得看不出任何威胁性,只有那双凛锐的黑眸泄露了他并非等闲之辈。
“你打算怎么做?”宇文嫣兴致盎然地问。
“很简单。”他言简意赅地回答,幽黑的瞳眸射出冷箭。“斩草除根。”
四个字吐出,宇文嫣忽然觉得全身发冷,四周的温度好像瞬间陡降,她忍不住搓搓自己的双臂取暖。
“你有把握吗?对方可是皇后娘娘的亲戚,是她最为倚重的人。”她提醒,心里却一点也不担心。
宇文耀没有回答,唇角微扬,弯成嗜血的弧度,表情似笑非笑,黑眸深处闪着莫测高深的诡魅光芒。
头皮……发麻了。
亲眼目睹这么让人不寒而栗的表情,宇文嫣很庆幸自己是他的妹妹,而不是他的敌人。
大哥光是站在那儿,都还没有做什么,就能散发出骇人的气势,让人感到他是所向无敌、不可挑战的;而充满自信的神态,就像世上最凶猛的狮子睥睨群兽那般,也难怪高句丽的军队一遇上他便兵败如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