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他此时把自己叫来是何用意,在他正回味无穷时给予他嗤之以鼻的讥刺,肯定能帮助他快快杀了自己,因此她冷哼道:“哼!政治上还无所作为,生活上就开始腐败堕落,秦二世就是这样丢了大秦帝国的!”
话声甫落,完颜徽随即爆笑出声,他就喜欢他提起精神骂人的样子,只要他一动怒,好看的玫瑰色就会占领他的双颊,那种中性的美,超越任何事物。
完颜徽扬手挥退仅余的一名斟酒侍女,慵懒地换了个姿势,说不出有多么愉快地凝睇着南宫嫃,“还有呢?请继续。”
南宫嫃脸色微凛,看着那无害的金色光芒,她忽然觉得骂不下去,再看到他白皙的唇角居然泛着灿烂又暖昧不明的笑意时,她更是打从心底感到慌乱。
这么晚了,他又好像喝醉了,该不会他……
南宫嫃嘴唇微抿,喉咙紧张地吞咽,还是不要让他看到自己的脸好了,免得刺激他做出什么奇怪的事,于是转过身去,略失冷静地道:“我不想继续了,如果可以,我想先告退。”
南宫嫃红唇一抿,媚态尽现,令完颜徽着迷地望着他的背影,语气却是正经八百,“我是不是应该请你来做我的直谏大臣,好助我月兑离无道暴君的行列呢?”
他的话得到的是一句重重的冷哼。
“南宫宜啊……”
当他忽然叫着她的名字时,她竟意外地心头一震,那低低的声音,似乎是借着呼唤她名字的同时,将她整个人细细地品味了一遍。
“虽然你不是我的客人,而是我随时准备处死的战犯,不过我还是真心诚意地请你上来与我喝一杯,算是为你我有幸成为一国君主而举杯,如何?”也为你我有同样引人注目,在执政上却惨遭质疑的脸孔而干杯。
一席话,莫名地扯痛南宫嫃敏感且脆弱的神经,一国君主吗……皇兄,你是否已早我一步迈向黄泉?为何我感到强烈的失望?我们与生俱来的默契让我感受不到你生命的气息,如果不是一国君主,我们的下场不至如此。
绷紧的肩膀下垂,浑身充满压抑的感伤,那沉默又忧伤的背影再度让完颜徽双眼迷离。
挥去国破家亡的沉痛,她霍地转身,大步走向前去,老实不客气地取走他手上的酒,又不客气地一口饮尽,一边豪爽地抹去嘴角的汁液,一边吐着苦涩的大气。
“你说有幸?哼,像我这样,有何幸运可言?要说幸运,应该是你独得所有的幸运,让你无战不克、无坚不摧,很快的,天下就都将为你所有了。唉,同样是年少继位,为什么际遇差这么多呢?”说到这里,她心事重重,又显得感慨万千。
“其实身为君主,究竟幸与不幸,那真是只有天知道了……”
他的神采飞扬,不屑一顾,一旦垂下眼眸,立刻转成黯然神伤,那种孤立无援的表情,惹得完颜徽心里一阵莫名的剧痛。
南宫嫃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酒,喝完之后,似乎是嫌一杯一杯的无法解愁,干脆提起酒壶,一古脑儿地往嘴里灌,烧灼的辛辣感总算稍稍纾解她心中的抑郁。
完颜徽并不打算阻止他,相反的,他希望酒精能让他暂月兑坚强的伪装,露出真实的自己。他想要看看真实的他。
酒渐渐在月复内发酵,南宫嫃像泄了气般,疲软地坐在桌几旁,撑着下巴,双眼失神地盯着地面,此时的她,看来一愁莫展,格外惆怅。
完颜徽俯下眼,眼底添了几分怜惜。
“完颜徽啊……”她叹息似的开口:“你说的没错,你我有个共通点,都是一国君主,所以你一定知道,那种光荣辉煌的背后,寂寞如影随形的滋味……你一定知道,对吧?”
惆怅的乌眸忽然抬起与完颜徽对视,眼底潜藏的敌意不再,换上的是莫可奈何的无助,这种无助,深深撼动完颜徽,他仿佛看见昔日的自己,一个充满雄心壮志的少年,对着镜子,摘下面具后,一览无遗的无助,无所遁形的落寞模样。
太多惊心动魄的回忆让南宫嫃的眼神更加伤感,那儿仿佛蕴藏了许多有口难言的秘密,让她整个神态都染上忧郁的色调。
一双大手缓缓的,带着从不敢奢望的温暖抚上她已然无力的手背,以低柔、安定人心的声音道:“我了解你所有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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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睫微抬,对上一双太阳光般的金眸,至高无上的光芒,天生具有某种吸力,正在把她所剩无几的气力吸走。也不知道是不是酒作祟,她竟觉那至高无上的深处,潜藏着的其实是不为人知的温柔,而她,在此刻,奇妙地洞悉这种温柔。
一瞬间,仿佛也能穿透面具,看见面具后那张充满感情的脸,不由自主的她伸手向前,在碰触到那冰冷的面具之前,先被他同样冰冷的大手扣住。
紧窒的力道说明这个举动绝不可为,但这面具,意外地触发她许多感触,一滴泪,猝不及防的滴落。
“面具……”她神情悲戚,“当初如果戴起面具就好了。”
如果戴起面具,皇兄在执政的道路上会顺畅的多,不至于为了摆月兑这张脸所带来的压力,而倾尽所有心思,在取得信任的道路上阻碍重重。
到最后,染上了难以医治的头疼,这才不得不把一直藏在身后的她给拱了出来,代他执政。
如果一开始就让皇兄戴上面具,以面具毫无表情的阴冷来掩盖酷似女子的柔弱,这一切是否就可以避免呢?
以皇兄杰出的政治能力,或许能与完颜徽均分天下,两雄并立,也不至于落得如今的下场,她身陷囹圄,新罗百姓即将遭到无情的屠杀,皇兄则生死未明……
完颜徽紧扣的手改而握住他的,他了解他话里隐藏的所有辛酸,而他以为南宫宜的泪乃是出于对自己本身遭遇的哀伤,是以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无言地将他拉入怀中。
“相信我,我能了解你所经历的所有痛苦。”
是以我戴上了面具,让面具替我挡掉那些不必要的痛苦。
低低的声音缭绕在她耳际,因为太过靠近,反倒产生一种动人心弦的回音,讶异于他消失无踪的血腥暴戾,却沉醉于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那种温暖令人心安的气息。
完颜徽的大掌抚上她的脸颊,粗糙的指节在细腻的肌肤上轻触,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使他想俯身寻觅那在他怀里微颤的双唇;这个念头一起,他又是喜悦,又是害怕,无法解释的微妙情绪,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惑。
而惶惑终究未能阻止他抬起他下颚的手,嘴唇刚一轻触那渴望的柔软,怀里的人便像被开水烫着似的,惊得迅速挣月兑,因为太过用力,导致自己狠狠地摔在地。
幸好地上铺的是来自波斯的羊毛地毯,见他没受什么伤,他好整以暇地托腮,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南宫嫃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气得发抖。
“完颜徽——”因为太过于愤怒,连声音也顾不得压抑了。“你在做什么?你、你竟敢这样对我?”
金眸懒懒一扬,风马牛不相干地道:“你生气的样子,还有你刚刚说话的声调实在是……”说着他忽然神色一凛,研究的眼光锐利且仔细地审视着他。
被这怀疑的眼光一盯,南宫嫃整个人瞬间冷静下来,她有预感,这暴君下一步的动作,很可能是冲上前来将她身上的衣服撕成两半,好证实他心中的猜测。幸好她知道阻止他这个行动的惟一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