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讶的发现他鹰扬的唇角并非出自于对她精湛舞蹈的激赏,而是另一种令人堕入遐想的隐晦微笑;而原本该高深莫测的表情,现在则是蒙上一层涵义未明,却蕴藏着某种正在发酵情感的光辉,这让她不禁懊恼地皱紧了两道细眉。
完颜徽略显疲惫地只手托腮,半靠在精致的木榻上,另一手无意识地举杯就口,喝完后心不在焉地往左边一递,身边的侍女立刻灵巧地再为他斟满。
趁着斟酒,侍女偷偷打量这位充满魅力又极富传奇色彩的君王一眼。
仅仅只是一眼,就能满足侍女无限崇拜的心理,除此之外,不敢多作奢想,因为莎理古真无可比拟的美,让她们都成了失了颜色的花朵。
莎理古真是蒙古里人,她姿容超众,多才多艺,是个浑身上下都充满致命吸引力的女人;她的美名很早就在草原上流传,许多国家的皇帝都在暗暗觊觎她的美貌,却碍于蒙古里也是草原上不可小觑的国家,所以只能心中暗想,不至于为了一个美女而与蒙古里国为敌,直到完颜徽攻破他们的城池,她才被当作投降品给献了出来。
完颜徽对她的迷恋,从远征打仗都得把她带在身边可以想见,而至今仍然虚空的皇后宝座,想来除了她,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坐了。
完颜徽动了动颈子,无焦距的目光不经意地盯在侍女脸上,竟使那名侍女兴奋得涨红了双颊。
同样的脸红,在不同人的身上,竟会显现出如此不同的情调。还是南宫宜那英气逼人的红色好看,完颜徽有点无趣的想着。
莎理古真柔媚的眼紧锁着他不放。
完全符合脸型轮廓的皮制半罩面具,其实已经将他的俊美无遗地表露出来,那张面具与其说是遮掩,不如说是在强调他与凡人的不同。面具所造成的疏离、冷漠、阴森色调,的确成功地营造出他神秘伟大的君王形象。
完颜徽避开莎理古真挑逗的眼光,托腮的手缓移至线条优美的下巴,手背无心地撑着,一绺长发越过面具,闲散地垂落于前,慵懒的姿态像一头疲倦的猛狮。
金帐因为有他的存在,而显得气魄非凡,舞动中的莎理古真,则为这满帐的阳刚注入丝般的柔媚。
面具下那双摄人心魄的金眸再度微眯,整个脑海填满的却不是莎理古真比例完美的身材,而是南宫宜那柔弱中透着坚韧的脸孔。
即便失去他的注视,莎理古真晶亮的乌眸仍然风情万种的看着他,这个不可一世的帝王会是个拥有丑陋面目的人吗?不!她有把握,面具下的那张脸绝对是俊美无俦的一张脸。她知道他的用意,这个狂傲邪佞的君主,不希望别人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罕见的俊美面容上,于是用冰冷的面具来武装柔美的外表。
当然,在他面前,绝不能有任何言语举动触及那张鲜明的面具,那是他最忌讳的事。她曾亲眼见他在谈笑中毫不犹豫地挥刀砍落外国使者的首级,并且将首级放在精致的盒中亲自送回使者的国家,顺便灭了这个国家,只因那使者在宴会中试图以言语激他扯下面具。
她绝对不会去做这种惹祸上身的蠢事,直到目前为止,她之所以能让完颜徽持续迷恋,除了拥有一张绝美的脸蛋外,灵敏乖巧,不阿谀奉承也不拂逆,才是她成为至宠的主要原因。
一曲舞毕,莎里古真摇摆着引人遐想的身躯,千娇百媚地来到完颜徽面前,盈盈拜倒,不刻意假装,却足以令男性销魂的柔腻嗓音,略带矜持的呼唤着:“皇上……”她眼神无限娇柔。
完颜徽维持原有的姿势,继续喝下今晚不知第几杯的酒。
“皇上……”
微醺金眸俯下,眼里瞧着莎理古真,脑海里想的却是新罗国君主,一会儿是他在城垛上慷慨陈辞的神情,一会儿是他被押解出城的忧伤脸孔,一会儿又是他宁死不屈的刚毅轮廓。
唇角再度扬起,回忆的浅笑着,在莎理古真如波斯猫般地往他身上磨蹭时,才不情愿地拉回被南宫宜的身影扯远的神智。
慵懒的迎向她饱合春意的双眼,金眸眯起,将她一身的华丽尽收眼底,然而莎理古真的身影逐渐模糊,南宫宜的却逐渐清晰起来,那着女装、香肩微露,对着他婉转微笑的,赫然是南宫宜。
他皱眉,定了定神,没来由的觉得烦躁,莎理古真浓妆打扮的脸忽然让他感到无比厌恶。
两只青葱玉手悄悄自背后搂住完颜徽,挑逗地钻进他壮阔厚实的胸膛里,脸孔逐渐贴近,红唇娇艳地沿着耳后蠕动,目标是他有棱有角的唇线。
“嗯……”完颜徽满意的接收她羽毛般的亲吻,同样饱合欲念的眼瞅着她,嘴里却吐出与这气氛截然不同的三个字:“下去吧!”
莎理古真双手僵在他胸前,不解地低嗔:“皇上?”
“下去。”温和的重复第二次,这是专宠的莎理古真才有的待遇。
青春柔媚的脸上瞬间闪过一抹阴霾,背对着她的完颜徽根本没有察觉。藕臂识趣的离开温热的胸膛,柔顺地缓缓站起。
“那……臣妾告退。”
注视着莎理古真的背影消失在帐门,完颜徽扬声吩咐:“把南宫宜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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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左右押着的南宫嫃碰到兀自在帐外徘徊的莎理古真,匆匆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地继续疾行;反倒是被她的俊美震住的莎理古真,忍不住追着她的背影。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美丽的男人?而此时完颜徽抛弃娇美如花的她,却单独把这个漂亮的男人召了进去,这代表什么?一种女性特有的敏感直觉使得她的心情更加阴暗晦涩。
刺鼻的酒味让南宫嫃皱紧了英气勃勃的双眉,这个昏君该不是喝到酒醉,突然想起应该把她处决了吧?
完颜徽金眸略抬,迅速不着痕迹地将南宫宜的模样扫入眼中,经过这几天的行军劳顿,他依旧是一副神采奕奕、容色照人的模样,而那双夜般的黑眸对他依旧是不屑一顾。
南宫嫃双手背于后,沉缓的脚步止于离他约五步前,一对滴溜溜的美目憎恶地斜睨着他,看起来就是一副准备随时破口大骂的样子。
南宫嫃的到来,改变了空气的味道,令完颜徽的意兴阑珊一扫而空。
纵使他倨傲着一张脸,纵使他始终都不正眼瞧他,他还是莫名地渴望看到他。
在别人看来,卸去黑铁甲胄的完颜徽是比较可亲的,但是在南宫嫃看来,除了没黑铁甲胄之外,他依旧是他眼中那个无道暴君。
他身上的气味依旧是如此吸引人呀……完颜徽闭目享受这缕暗香,继续姿态优闲地喝着他的酒,仿佛眼前没人一样。
南宫嫃微恼,这么晚把她叫来难道是要她欣赏他独具魅力的饮酒姿态吗?既然他不想说话,那就由她来打破僵局吧!
于是,她一出口就不客气:“视若无睹,这就是你完颜徽的待客之道?”
他并没期待他会突然转性对他卑躬屈膝,所以听到这番话,心中只是暗笑,表面上若无其事,充耳未闻,继续喝他的酒。
他不回答,并不代表南宫嫃就不能继续说下去。
她扫射一眼四周华丽的摆设,对行军打仗的军帐也布置得如此奢华大感不以为然,帐中浓腻的女人香味更让她眉头嫌恶地高皱,看这头戴着面具的狮子懒洋洋的模样,显然才刚结束一场巫山云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