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跟我先商量?”祝承祥的口气还算平静,只是多年律师生涯的训练,嗓音中夹杂的威重感,让人不敬畏都很难。
祝雪融深吸口气,决定勇敢地面对父亲,早在她动手打辞职信时,就已有心理准备承受来自父亲的怒气与压力。
“我只是突然觉得那份工作不适合我。”她坚决道。
“不适合你?”祝承祥语气上扬。“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现在才来告诉我这份工作不适合你?”
见丈夫的火气已经上来了,叶芳纹连忙打圆场道:“也许只是工作环境不适合,换家事务所也未尝不可,是不是?”
“没错,也许事务所里有人欺负姊姊。”祝克融也开口求情。别看他年龄只有十岁,他现在已经是跳读六年级的学生了。
在家中,因为父母较晚得子,再加上祝克融本身资质聪颖,所以不但得到全家人的疼爱,说话也颇具分量。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祝雪融解释道:“事实上是——我不想再做会计师的工作了。”
“你不做这个还能做什么?会计师这个行业有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到,你竟然这样经易放弃,前面的书不都白读了吗?”祝承祥气愤道。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女儿会是半途而废的人。“而且你辞得这么匆忙,又要怎么对你的客户交代?”
“我手边的case已经都处理完毕,其它的事情,我也都安排妥当了。”祝雪融面无表情道。替一些大公司查帐对她而言,根本毫无意义。
叶芳纹坐到祝雪融身旁,拉起她的手经拍着,她看得出来女儿是真有心事,也许会计师事务所的工作确实让她很不快乐。
“这样也好,以后可以让雪融去你的律师事务所学学,你不是一直很希望雪融掌管事务所的工作吗?”
叶芳纹婉转地替女儿找台阶下。
“我就说该让她去念法律系的。”祝承祥咕哝了两句,虽有怨言,但显然是接受了妻子的建言。
“我不想插手爸爸事务所的工作,”祝雪融冒出这么一句,分明是将叶芳纹替她架好的台阶一把烧掉。“而且,事务所是要留给弟弟继承的。”她不怕死地继续说道。
“我不要当律师,我以后要去太空总署当科学家。”祝克融推了推黑框眼镜,也发表志向宣言。
“我辛苦创建的律师事务所是哪里得罪你们了,惹得你们这样推来让去的?”祝承祥怒道。亏他拥有这么一双成绩优异、聪颖过人的儿女,岂知,竟没有一个人遗传到他的志向。
“那你想要做什么呢?”叶芳纹柔声问道。“想不想来妈妈的补习班兼差?还是到学校教课当老师?以你的学历,到大学找个教职应该不是件难事。”
祝雪融摇摇头。“我还没想到要做什么,只想先好好休息一阵子。”
“依我看,姊姊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番,每天都工作到很晚才回家,任谁都会生病的。”祝克融老气横秋地分析道,实在不像是出自一位十岁孩童之口。
“你倒挺关心你姊姊的。”祝承祥脸部的线条难得柔和了下来。他点着烟斗,慢条斯理地吸了两口,才转而对雪融说道:“也好,这一阵子你就待在家里,好好考虑一下你和逢志的婚事。”
“爸!我说过了,我和他根本八竿子打不在一起。”她可急了,看来父亲比她以为的还要认真。
“所以我现在给你们机会打在一起啊!”
“可是,我和他根本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们两人到目前为止,讲的话还不超过五句。”她激动道。
二十四年来,她从没按照自己真正的想法活过,所有的事情都来得那么理所当然,现在,连终身大事都有人来替自己安排。
不行,她决不能妥协!
祝雪融在心中发誓,唯独这件事,她想自己做决定。
“兴趣和话题都是需要慢慢培养的,谁叫你老是不给逢志机会。”祝承祥重重叹了口气。“其实爸并不想强迫你们姊弟俩接管事务所,现在,事务所里有逢志在,爸也很放心,只是……如果事务所能够正式交给逢志的话……”
“爸——”祝雪融打断道:“我不会嫁给陈逢志的,你也不能因为想让他继承事务所,而强迫我嫁给他。”
“逢志年轻有为,又有胆识,他到底哪点不好,让你这么无法接受他?”
“如果我能证明他有……呃……某些『不好的习性』,那么您是不是就愿意退让一步,不再强迫我嫁给他?”这可是她第一次斗胆和父亲谈判。
“你跟我谈条件?”祝承祥咬着烟斗,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并且转向叶芳纹,大惊小敝地说:“我女儿竟然在和我谈条件?”
“姊姊开的条件听起来倒满合理的。”祝克融像个仲裁者,有模有样地分析道:“如果那个陈逢志有任何『不良习性』,我们也不能让姊姊委屈嫁给他。”
“你就会替你姊姊说话。”祝承祥咕哝道。
“我只是就事论事。”祝克融老神在在。从小他就很黏、也很崇拜这唯一的资优姊姊,任何男人想要娶走姊姊,不通过他这一关是不行的。
就在他们三人继续交战数回合之后,门铃乍响。
“一定是逢志来了,我去开门。”叶芳纹立刻起身迎门。
不到一分钟,祝雪融果然看到那束熟悉的大红玫瑰花出现在客厅门口;按着,就是西装笔挺的陈逢志和他那身老远就闻得到的古龙水香味。
“逢志,你终于来了!我们正在等你吃饭呢!”祝承祥露出难得的笑脸。
“对不起,我来晚了。”陈逢志英俊的脸上再度展现他惯有的迷人笑容。“雪融,这是送你的花。”他略嫌夸张地鞠着躬,将花递到她面前。
又是红玫瑰!他就不能换点别的吗?
祝雪融压根儿就不想收下那束花,无奈在父亲半威胁,母亲半哀求的眼神攻势下,她只好硬着头皮接受了。否则大家都会杵在那儿,找不到台阶可以下。
送完了花,接下来当然是继续锁定祝家最无上的至宝——祝克融。
陈逢志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开玩笑!他可是事前费尽心思、认真做了功课的——祝克融是雪融最疼爱的小弟,要讨她的欢心,当然得先攻下小弟的心。
不过就是个小毛头,简单得很!随便哄哄就搞定!
陈逢志从袋子里取出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嘴角挂上典型“骗小孩”的微笑说道:“克融,这是送你的巧克力,很好吃哦!”
“我不喜欢巧克力。”这个钉子碰得还真不是普通的硬。
扁是想讨好、贿赂是绝对行不通的;他——祝克融,可不吃这一套!因为他不是用糖果就可以打发的普通小孩。
“克融,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呢?”叶芳纹有些不悦道。这孩子的架子竟然比他姊姊还大。
“没关系,小孩子嘛!”陈逢志“亲切”地微笑着,心里早忍不住开始骂人了——是哪个白痴告诉他说祝克融喜欢吃巧克力的?
可恶,他在资料的收集上,从不曾如此失误过。
不过没关系,接下来要送祝承祥和叶芳纹的礼物,他可就有十成十的把握了。
“真是,都这么熟的人了,干么还送礼物啊!”祝承祥嘴里虽这么说,但还是笑呵呵地接下了礼物。
陈逢志果然是个八面玲珑的全方位律师,真可谓面面俱到!连厨房里的张妈他都备了一份礼。
对这种应酬性的场面,祝雪融觉得厌烦透顶——真不知道是谁想出这一套繁文褥节的?而她更佩服自己以前怎能忍受得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