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如当头棒喝,瑾裕咬紧牙根,冷静的说;“银杏……一切就照原先的安排做吧……”
“不!榜格,我怎能丢下您不管,让我陪您……”银杏伤心的哀求着。
“银杏!快点,王爷已快到廊下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产婆一手抱着婴儿,还得一手死拉着银杏,简直急坏了。
“走!快走……快……”瑾裕使劲最后一丝力气催促着。
“格格……”
随着声音的消失,瑾裕恍若割肉般地肝肠寸断,全身乏力地瘫了下来。
“瑾儿!”一进门,王爷就见着爱女雪白如灰的脸色,大步趋前地叫喊着。而她却是两眼紧闭,动也不动地躺着。
“瑾儿,我的孩子,你怎么了?”身为母亲的看到女儿这样更是痛彻心房,不住地审视她全身是否哪里不适,突然惊呼一声。“瑾儿!你──生了?”夫人发现女儿已呈平坦的月复部,惊讶地叫道。
“什么?”王爷立即靠近一看,被褥是平的。“你──生啦!那好,孩子呢?还平安吧?”王爷激动的问。
然而,瑾裕只张着一双忧伤、空灵的眼晖,不发一语。
“我问你,孩子呢?银杏又跑哪去了?银杏!”王爷遂由得孙的喜悦中警觉到事情不对。“瑾儿,这怎么回事?”
“阿玛……求您放过他们吧……就让他们平平静静地过日子,好不好?我求您……”声音气若如丝。
“你──你竟把孩子送给了那畜生!”王爷满腔的气愤不知打哪发泄。“你这不是存心要气死我吗?”
“王爷,事情都到这田地了,你就别再责骂瑾儿了,你没瞧见她现在多么虚弱吗?怎么经得起你这样怪罪!”夫人爱女心切,虽向来都顺从丈夫,可这时却勇气十足地护卫着女儿,这就是母亲吧!
“我不是怪她,我是──唉!”王爷一甩手走出房门。
“额娘……求你……千万别让阿玛……派人去找他们……额娘……”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了……
多少个夜晚,在睡梦中被那一阵阵的婴儿哭声所惊醒。
多少个夜晚,对着案桌神明诚心膜拜着,保佑他们父女平安。
多少个夜晚,默默地祈求上苍的怜悯,让她在有生之年得见爱女一面。
多少个夜晚过去了……如今,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虽然哀痛雷的死讯,但她终于盼到那一出生就被迫离开母亲怀抱的爱女──梅。
瑾裕仰起脸对着夜空,任冰冷的寒风侵到她的双颊,任一波波热泪不断地涌流……完全沉浸在悲喜交感之中,直到肩头传来一股暖意──
“这里霜露那么重,你穿这样会着凉的。”他为她披上斗蓬,极尽柔情地为她拭去泪水。
“世尔,我……”
“这里太冷了,你身子一向弱,我们进屋再谈好吗?”
世尔扶着她进房,又倒了杯热茶送到她嘴边。
“我不想喝。”
“喝一口吧!要不也可暖暖手。”他执起她的小手。
“瞧!你的手都被冻僵了。”
世尔心疼地用两手掌环住她的。
“世尔──”瑾裕对世尔的温柔,有着深深的歉疚,才止住的泪水又……
“别──”世尔又是一阵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让她得以靠在他的胸膛上,尽情地发泄。
从那位叫梅的女子来家中做客后,瑾裕的精神就一直没集中过,她的眼神变得恍惚,时而充满着喜悦的光采,时而又黯然神伤,这一切全看在他眼里,却痛在心底,难道……这女孩……真的是……
二十年了,不管过去发生什么事,以及听过多少流言,他从不在意,因为他爱瑾裕,一直都爱着她,自订婚以后就满心期待婚礼的到来,其间因故延搁了。他不顾父母的质疑,仍坚持地等候一年,他相信他可以用爱来包容所有,只要瑾裕愿意。
“世尔!”瑾裕缓缓抬起头来说。“对不起──”
“傻瓜!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不能谅解的。”世尔深情地注视着她。以后别再说对不起了,嗯?”
“你不问我为什么?我过去又是……”
“嘘!”不待她说完,世尔即以食指止住她的话。“不论过去或以后,我都相信你。”
瑾裕看进他诚挚、体谅而柔情的深眸,眼中写满感激地说:“世尔,你不该对我这么好的,如果你知道……知道……”瑾裕一时又不知如何启齿。
“我当然知道。”世尔接着她的话说。“你是我妻子,我本来就该对你好,别想太多了,早点休息吧!”他温柔地安抚着。
“不!你听我说,”瑾裕鼓足勇气说。“我已不想再欺瞒你了,事实上在与你成婚之前,我已──”
“那些都过去了,不必再提!”世尔咬着牙,努力平抑着激动的情绪,阻止她再说下去。“我不会因任何事而稍减对你的爱,相信我好吗?”
他毕竟是男人呵!就算有再的包容力,也无法接受自己深爱二十几年的女人,突然亲口告诉他,她心中爱着的是另一个男人,他不能呀!
“世尔,你太善良了,虽然你肯原谅我,可我却无法谅解我自己,我不仅曾背叛了你,也失去了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啊……”瑾裕愈说愈激动。
她一直觉得愧对世尔,成婚之初,她待他冷若冰霜,而他待她却是全然的温柔与包容,如烛火般一点一滴地融化她的心,十几年来,她全心全意地做个好妻子来补偿他,但她心中仍牵挂着另一个影子,期盼着与离散的女儿重逢……
“瑾裕,听我说,”世尔扳着她的双臂,口气极其真诚、坚定。“你没有背叛过我,而且你永远是我最钟爱的妻子、孩子们最慈蔼的母亲,这种关系是折不散的,知道吗?”
含情脉脉的眼眸是如此专注地凝视着她,坚贞不移的承诺又带给她无比的温暖与安定。瑾裕感动得无言以对,只有任泪水不停地流泻……也只有在世尔面前,她才能毫无保留的呈现自己的脆弱。
“可是──”
“你今晚泪腺特别发达喔!再这么一路下去,明天怎么面对孩子们,而且──”世尔捧起她美丽典雅的脸孔,喃喃的说:“我会很心疼的……”
然后,世尔双唇轻轻落下,吮着瑾裕滚涌而出的泪珠,来到她的唇间,给予她深深……深深的长吻。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怎么办?”瑾裕倚偎在丈夫怀中的头轻轻抬起。“是关于梅--”
“难得梅与颖竹那么谈得来,与我们家也算有缘,不如──我们收她作干女儿,你说好不好?”世尔微笑地建议。
其实他早看出瑾裕心中难解的困扰,也能体恤她身为人母却又不敢承认的苦处,既然他爱她,又为何不能接纳她的女儿?
“啊!你真的这样想?其实梅是……”
“梅是一位很美、很乖巧、很特别的女子,就像你一样,我爱你,自然我也爱你所爱!”
他的瞳眸中是真心的、是了解的,是……
“不过,”世尔正色的说。“不准再提过去,知道吗?”
“是的,王爷──”瑾裕再次将自己深深埋入丈夫怀里。
能够得到丈夫的真爱与谅解,她真该感谢上天的宽厚。
第十章
“梅,我就知道额娘他们也会喜欢你的。”
颖竹兴奋地拉起梅的手。“我额娘想认你当干女儿耶!”
女儿?是吗?梅心头隐隐作痛。殊不知这两个字背后所担负的欣喜哀荣是她所承受得起的吗?
望着眼前的“妹妹”因兴奋而闪动的真挚双眼,梅觉得心虚。
她和瑾姨的关系绝不能被揭穿。二十年的岁月,早已习惯没有母亲“关照”,也从未想去探求什么或得到什么,遇上瑾姨,只是她来中国的一项“意外”,真的只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