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颐点点头,“他是承安元年的新科状元。”
洛廷轩闻言微微吃了一惊,“原来沈公子和占春是朋友。”他放下茶碗,面色已恢复平静,只淡淡地道:“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他在半个月前已被贬去做翰林院修撰,那是个从六品的闲职。谁想得到几壶酒,竟惹得龙颜大怒……他这个跟头摔得也算重了。”
“他犯了什么错?”沈颐大吃一惊,俊朗的眉宇皱起。
洛廷轩看了他一眼,起身踱至窗边,望着窗外的天空,“他犯的不算大错,却又算大错。”顿了一顿,“皇上本爱他的才气,但他实不该恃才狂放啊!当今天子初登大位,求的是兢业修持之臣,他却以醉颜侍君,又焉有不获罪之理?”
沈颐听明白了,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如此,便再无补救之法了吗?”
“不然。”洛廷轩转过身来,“皇上只是一时之气罢了,待过几个月,必会重新提拔他上来。我以为,让他摔这么一个跟头,挫挫他的锐气,对他今后的仕途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如此解释,沈颐便放心了。
这时,忽然有衙役冲进来跪报,从都城快马来使,说是逸帝围猎之时不慎从马上摔下,脚踝受了伤,下旨要右相大人尽快回邑州。
洛廷轩一听,难得皱起了眉。
圣旨既然已来,他不得下即刻赶回,但如此一来,两江三省这笔烂帐便下得不暂时搁下了。彻底查清,来个一锅端,无异子翻江倒海,非上善之策,但若任其愈搁愈烂,却也绝不可行。
他正思虑,外面又有衙役来报,“沈二少爷,你要的账册已经送来了,是大少爷亲自送来的。”
好,这本要命的东西终于可以月兑手了!沈颐精神一抖,自顾走出房外等待。
等他和大哥一起步入门口,三个人中却有两个彻底怔住了。
“你?!”沉湛和屋内堂堂的当朝右相都以极惊诧的眼神注视着对方,并异口同声地低嚷。
沈颐观察两人神色,不禁感到奇怪,“大哥,你跟洛相已经认得?”
“洛相?”沉湛回过神来,脸色随即变得有些难看。
此时洛廷轩已恢复了从容的姿态,从沉湛手中接过账册,淡淡地道;“公子莫见怪,只是一时看着面熟,我来苏州也已有两日,想必在街市偶有遇上也不一定。”说罢,就转身走回座位,垂眼细细地看起账册来,只是那一双白腻如女子的手却似在微微发抖。
他的神态异常,沉湛也没好到哪里去。
好一个洛相!他的目光死盯着面前那个人,却在心里苦笑。真是打破他的脑袋,他也绝想不到这个人的身份居然会是当朝的右相大人!可叹昨日他俩还——
室内一时静极。
饼了一盏茶的时间后,待洛廷轩阖上账册,面色已变得十分严肃,“这事不能再拖了,我要即刻回邑州,把这账册面呈皇上。”
“现在就要走了吗?”沉湛忽然冷冷地插嘴。
“听到他的声音,洛廷轩俊雅无比的脸上竟又浮现一丝苍白,不得不抬眼看他,却又像不愿意再让他的身影落入自己的眼帘中迅速调开视线。“是……旨意紧急,本官、本官绝不能怠慢。”
尾声
快到端午佳节了。
沈府里比往年更为喜气和热闹,沈老夫人欢喜,大夫人和二夫人也欢喜,三小姐沉玉珑更收了她那稀奇古怪的性子,得空就爱跑到她二哥那里凑热闹。而仆妇丫头们就像走马灯一样,每日捧着东西在东院来来回回,倘若有邻人相问,他们肯定是众口一词,“二少爷要大婚啦!”
日暮黄昏。
斜阳和暖,从窗口照进薄薄的一层,如洒了金箔一般,又如在床榻上铺了一匹晕黄的纱。
外面忙翻天,流火却在屋里呼呼大睡,连有脚步声一路走来都毫无察觉。
这丫头!沈颐怜爱地笑笑,在床边坐了下来。“流火。”他伸指轻抚她的脸。
酥痒终于吵醒了熟睡的女人,她眯着眼一把抓下少东家的手,又忽然睁开,目光明澈,但却只怔怔地看着面前那一张俊雅的脸,活像是这辈子两人头一遭见面。
“怎么,一觉醒来就不认得我了?”他打趣。
这小丫头肯定是还没有睡清醒。
她扬一扬睫毛,又把她那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睁得更大,这才回过神来,噢了一声放开他的手,急忙坐起来,“二少爷,我肯定是睡胡涂了。”
“我说过了,以后不许再叫我二少爷,人前人后都一样。”沈颐扶住她的双肩,含笑看她,继而又习惯性地把她搂入怀里,“傻丫头,再过几日,你就要成为我的妻,身份不同了,还是开口闭口二少爷,被人听见了徒惹笑话。”
她心头一热,喃喃地道;“做梦都不敢想有那一天呐……”
沈颐忽然捏她的耳朵,“痛不痛?”
“不痛,只是有些痒。”她老实地回答。二少爷都没舍得用力,哪会痛啊?
他反倒笑了,“痒也成,这就表明你现在不是做梦。”他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你往后成了少夫人,他们都要叫你一声二少女乃女乃,身份既定,你就要立下些规矩,不可以再像从前当丫头那样,跟底下人嘻嘻哈哈闹成一片。”
“为什么?那样不是很好吗?”流火不解,“我生来就是穷苦人家,可不会端架子。”
“端架子也未必不是好事嘛。”沈颐笑笑,忽然把怀里的娇躯搂过胸前,低头亲了亲她那滑女敕的额际,“这端看你怎么去理解,我是让你摆正身份,多少跟他们保持距离,可也不是让你一下子学会拿那些仆妇下人们出气、恶待他们。”他叹了一口气,“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卖身进来伺候人已经不容易,譬如我,自晓事起就时常告诫自己,凡事要宽容为最好。”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我以后会把野丫头的毛病慢慢改过来。”
“哪有那么多毛病?”沈颐笑眯眯地又忍不住想去亲她。
他这一低头,流火只觉得害羞,把小脑袋像乌龟一样往他的怀里埋,结果两个人顺势一起倒在床上。
霎时,彼此的呼吸咫尺可闻。
流火看到二少爷的眼眸变得幽深,吓得心怦怦直眺,她被他压在身下,柔软的胸膛不停地起伏着,这样的事她是头一次碰到,恍恍惚惚中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可又不解详情。
他俯下头来先吻了吻她的唇,然后腾出一只手解开她衣衫上的两粒扣子。
“我、我不月兑衣服。”她忙按住他的手,显得有些害怕。
沈颐失笑,抽回手,凑过去边亲吻她小巧的耳垂边低低地喃语,“不月兑衣服,我们怎么做夫妻?”
“做、做夫妻?”流火不甚懂,但情潮渐蔓全身,两眼已变得水汪汪,恍若一层薄雾浮子水塘之上,明澈之中又有说不尽的可爱诱人。
沈颐重新解去她的衣扣,稍嫌不耐地道:“你很快就会懂了。”说罢,他半撑起身,伸手往外侧上方一扯,如湖水绿的纱帘立时落下阖拢,掩住了一室的旖旎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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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长空如洗,星月流光。
“点点珠泪洒下来,沙滩会一场败,只杀得我杨家就好不悲哀。”
斑台之上,佘太君正唱得凄悲,“儿啊,你大哥替宋王长枪刺坏,二哥短剑下就命赴阴台,三哥马踏如泥块……最可叹我的儿,你失落番邦一十五载未曾回来,只剩下六弟为元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