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姜府花厅里,七个小女娃围在一起分炒栗子吃,每人分得二十颗,唯独年纪最小的四岁小女娃只分到十五颗。
“大姊,为什么我分到的最少?”四岁小女娃不依地嚷起来。
“云仙,你根本就吃不完呀!每回吃不完就随手丢了,你知道这样多浪费吗?能吃多少就拿多少,乖,听话!”十岁的大姊凤仙教训起同父异母的么妹。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跟你们一样多,我要跟你们一样多!”云仙立刻哭闹起来。
“你根本就吃不完嘛,到时候吃多了闹肚子疼怎么办?而且我也分完了,你再要也没了!”凤仙摆出大姊的威严。
“我不要、我不要!我要告诉爹,说你都欺负我!”云仙放肆地大哭起来。
“你去呀,爹现在有空理你才怪呢!”
凤仙撇撇嘴,不理会她。
云仙当真转过身就要去告状,排行老四的白仙急忙拉住她的手。
“云仙,你别闹了行不行?大娘生孩子生了几个时辰都生不出来,爹都已经快急坏了,你现在还要去烦爹,爹哪里会理你呀?我把我的栗子多分给你一些,这总行了吧?”
白仙虽然才八岁,但因为和云仙是同母所出,所以对云仙便有些长姊的口吻。
云仙虽然从白仙手里多分到了几颗栗子,但心里还是觉得很委屈,心不甘、情不愿,哭得抽抽噎噎。
“能不能不要这么爱哭啊?真是吵死人了!”
老二金仙皱了皱眉头,转身走开,拣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自顾自地剥栗子吃。
“娘这回不会又生一个妹妹吧?”
老三雀仙在金仙身旁坐下,小声地咕哝道。
金仙翻了翻白眼。“可别又是妹妹了,再来一个整天哭哭啼啼的妹妹真是会烦死人!”
“没那么倒霉吧?说不定是弟弟呢!”雀仙笑说。
“我说最好是弟弟,要不然咱们七仙女就等着倒霉。”凤仙接口道。
“为什么?”六岁的老六竹仙傻傻地问。
“老祖宗整日对着咱们七仙女愁眉苦脸的,怎么看就是不顺眼,只要一见爹娘就老是叨念着,说没给姜家生个孙儿太对不起姜家祖先,要是再生个女娃儿出来,我看谁都没好日子过了。”
凤仙耸肩哼道,剥了一颗栗子丢进嘴里。
“天灵灵、地灵灵,保佑娘生的是弟弟,不然咱们七仙女可要倒霉了!”
老五菊仙双手合十,虔心祷告。
“一定要生弟弟、一定要生弟弟!”
本来哭哭啼啼的云仙,被姊姊们说的倒霉两个字吓住,忙跟着五姊双手合十祷求着。
其余的姊妹们被她们两个的傻劲逗笑,边笑边剥着栗子吃。
“大太太生了小少爷了、大太太生了小少爷了——”
花厅外一个老妈子到处急奔着报喜。
“小少爷!”
凤仙一听,开心地跳起来。
“老天爷,真的是弟弟呀!”
还在祈祷着的菊仙抓住云仙的手,又笑又叫。
“快,咱们快去瞧瞧!”
金仙把没吃完的栗子往桌上一丢,开心地拉住雀仙的手往外奔。
“等等我!”
姊妹们一个个全把栗子扔了,争先恐后地奔出花厅,一路笑闹地跑进产房前院,一进院,就听见产房内传出响亮的婴啼声。
七个小仙女纷纷奔到窗前探头探脑,看见产房内挤满了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笑盈盈。
她们的爹把一个浑身红通通的小婴孩急切地送到她们的老女乃女乃面前,老女乃女乃拉开包裹婴孩的肚兜,盯着婴孩的两腿之间瞧,喜极而泣。
七个小泵娘头一次看见男孩,对小弟弟身上长着跟自己不一样的东西都感到很惊奇。
“那个是什么?”竹仙狐疑地问。
“男孩儿才有的,咱们女孩儿没有。”
凤仙解释着,其实自己也是一知半解。
“瞧老祖宗高兴的样儿,多那块肉就那么稀罕吗?”金仙对那个花生米大的小肉团很不以为然。
“咱们七个都没有,只有他有,你说稀不稀罕?”雀仙笑说。
“这是咱们姜家的宝贝呀!”
姜震轩忽地欣喜狂呼,两眼漾泪。
七个小仙女从来没见她们的爹如此狂喜过,个个瞪大了眼睛。
“看到爹和老祖宗开心的样子了吗?”凤仙轻轻地开口。
“看见了!”妹妹们异口同声地答。
“记住,以后谁没有把弟弟当宝贝捧着,谁就倒霉!”凤仙严厉地警告。
众小仙女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个个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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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月后,与姜府只有一街之隔的“武窦镖局”也传出了婴啼声。
六个大大小小的男孩儿将不断啼哭的小女婴团团包围住,好奇地用手指轻轻触碰她的脸和手。
“这个就是妹妹呀,手好小喔!”十五岁的大哥窦止弓把玩着她小小软软的手指头。
“妹妹就是不一样,看起来就比止钺出生时可爱多了。”老二窦止戈用指尖轻触她柔柔软软的细发。
年纪最小的七岁止钺听见妹妹比自己可爱,便不开心地嘟起了嘴。
总镖师窦远雄走过来拍开儿子们的脑袋。
“别动手动脚的!快把你们那些长了茧的粗手给我一根根拿开,万一碰坏了妹妹可怎么办?”
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女儿,窦远雄简直爱到心坎里去了。
“又不是豆腐做的,哪会一碰就坏呀!”半躺在床上的窦夫人笑着嗔视了丈夫一眼。
“这些平日练武的小子玩的都是刀枪剑斧,谁知道会不会拿不准力道,弄疼了我的小心肝宝贝。”
窦远雄捧抱起软绵绵的小女娃,笑得两眼都眯起了。
六兄弟全被那声“小心肝宝贝”吓傻了,外型壮得像头熊,脸色向来严峻的爹竟也有如此温柔似水的一面?六兄弟个个看得目瞪口呆,暗自打了个寒颤。
“夫人,你说该给咱们的女儿取什么名字好呢?”
窦远雄抱着女儿坐到床畔,轻声询问。
“你给儿子们都取些弓戈剑钺这种硬邦邦的名字,女孩儿家的名字可千万别是这种的,喊起来要可爱些、好听些的。”窦夫人笑道。
“可爱的?好听的?”
窦远雄苦恼地皱眉,在他这种武夫的脑袋里,可不曾装过什么可爱的字眼。
“止钺,你替娘把桌上的樱桃端过来。”
窦夫人自从怀了女儿就特别爱吃樱桃,屋里随时都摆放着供她解馋。
“樱桃!”窦远雄忽然大叫一声。“夫人,女儿叫窦樱桃你觉得怎么样?多可爱呀,又好听!你怀她的时候不是特别爱吃樱桃吗?不如就叫樱桃吧!夫人,你觉得好不好?”
“樱桃听起来还不错,好呀,就叫樱桃好了。”
窦夫人笑盈盈地拈起一颗樱桃,送入口中。
“咱们的女儿真是了不起,把自己的名字从娘胎里就带出来了,呵呵呵——”
从雄壮威武的爹口中听见如此轻盈柔软的笑声,六个兄弟不自禁地又打了个寒颤。
窦远雄忽地转过脸,以凌厉的目光横扫儿子们。
“你们几个臭小子给我听清楚了,这可是你们唯一的妹妹,你们可要好好的照顾她、保护她、爱惜她,谁要敢欺负她,我就剥了谁的皮!”
“是,知道了!”六兄弟朗朗地应声。
小女娃儿蓦地受了惊,哇哇哭了起来,窦远雄连忙摇晃轻哄。
“乖呀,爹不是在骂你,我的樱桃小宝贝,不哭不哭喔……”
六兄弟面面相觑,背脊又掠过一阵恶寒。
在这个自古就有“才子之乡”美誉的临川县内,姜府的男主人姜震轩年纪轻轻便考中进士,而窦府的男主人窦远雄则曾任过武官,两人也算不负临川县“才子之乡”的美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