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在猛烈的痛苦中苏醒过来,他勉强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躺在陌生的地方,身旁有白衣护士正在替他换点滴。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赶快告诉我们怎么联络你的家人好吗?”护士边说边替他量体温。
银白色的灯光刺激他闭上眼,他身体疲弱疼痛得无力回答护士的问话,接着有许多不明图像不停在他脑中扭曲旋转,再度将他带回另一个隔绝的世界。
之后的半个月,火影不断重复着清醒、昏睡,昏睡、清醒,不过清醒的时间很少,大部分都在昏睡。
当他清醒的时间慢慢变长,也可以开口说话时,他请护士帮他找来孙士威。
孙士威气急败坏冲到医院来,一看见火影,瞠目结舌地不敢相信。
“你干么全身缠得跟木乃伊一样!”孙士威惊愕之余,还不忘调侃他。
“我也不喜欢啊。”他苦笑。
“你开车技术不是一流的吗?这是怎么发生的?”孙士威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全身上下。
“躲一只狗,加上当时有点分心。”他简单说明。
孙士威眼神古怪地盯着他。
“那个小姐咧?就你女朋友啊!”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他疏离地说。
“是吗?”孙士威哼哼哈哈的,摆明不信,径自四下打量着,然后摇摇头说:“这间病房太小了,我给你换间大一点的。”
“不用了,反正也不会有多少人来看我。”这是他生平第一次重伤住院,深夜的医院深沈安静,宛如一座被人遗忘千年的古堡,独自一人身处其中时,才能深切感受到那种悲哀的恐惧。
“孙哥,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如果是医药费不用担心,我已经叫财务部来帮你结清了,你的车撞坏了也没关系,我再订一部一模一样的给你,听说BMW最近有新款喔,要不要试试?”孙士威自顾自地说起来。
“我说的不是这些。”他笑了笑。
“那是什么事?”
“在我家里电视柜下有片金色的光盘,麻烦孙哥找人拿到厂里去印制一百片出来交给林文彦,另外……”他深吸口气,重重一叹。“孙哥在高科技界人脉很广,我想拜托孙哥替我物色一些黄金单身汉……”
“物色黄金单身汉要干么?”真是奇了。
“总之……我有用处。”他淡淡地说。
“你不是要帮那个小姐介绍老公吧?”孙士威一猜就中。
火影笑而不答。
“你自己不就是很好的人选了,干么要舍近求远,我看那小姐的气质不错,是可以娶来当正宫娘娘的材料,你自己何不留着用?”孙士威以眼神骂他白痴。
“我跟她不适合,她需要的不是我这类型的男人。”其实符音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他也说不出一个具体的形象。
“你这类型的男人有什么不好?俪池的小姐哪个不抢着要。”孙士威不以为然地回他。
“问题就在这里,她不是俪池的小姐,而我无法给她任何承诺。”火影意有所指地挖苦。
孙士威从他话中听出了端倪。
“反正孙哥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就是了。”他转过头望向窗外,突然倒抽一口气,浑身感到一阵难以言说的痛苦。
“怎么样?是不是很痛?”孙士威急忙起身关切。
火影微微点头。
真的很痛,尤其在最接近死亡那一刻时,发现自己竟然如此脆弱不堪一击,那种被绝望刺伤的感觉真的很痛。
符音说的没错,他太狂傲了,缺乏对生命应有的尊重态度,她那样的一个女子,不该为一个卖命的男人挡刀,太不值得了,她应该得到的是好男人温柔的关怀和悉心的照顾。
而他,不是一个好男人。
从来都不是。
第六章
激烈高亢的琴声在寂静的深夜里焦躁地跳动着。
符音专心弹着琴,只有弹琴的时候,她才能不心乱如麻,才能进入浑然忘我的境界,不用去想过世的亲人、想自己、想火影,想现在、想过去、想未来……
什么都不用想!
她冰凉的手指在琴键上飞快地弹跃,如疾风骤雨般的音浪从她指尖宣泄而过,一曲交响乐终了时,她松懈地仰起脸,发出痛苦的叹息。
当所有的声音都静下来的时候,符音听见一连串突兀的单音声,破坏了宁静美好的这一刻。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又有人来按电铃了,那种半秒都不停的按法,简直就是存心撩人发火。
她知道是谁在按电铃,一定是邻居前来抗议她扰人清梦,这阵子都是这样,她如果不开门,那电铃仍会无止无休地“叮咚”下去。
门一打开,果不其然,门前出现的人就是最近几乎每天都来“拜访”她的隔壁欧巴桑。
“符小姐,你今天弹了五个小时还不够吗?”欧巴桑狠狠朝她掷去一个白眼。“你嘛看看时间,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你的琴声吵得社区里的人都没办法睡,拜托你有点公德心好不好!”
“好,晚安。”她轻轻把门关上,转身刚要回房,大门顿时响起惊天动地的拍门声。
“符小姐,我话都还没有说完,你那么快关门干什么!”欧巴桑破口大骂,把门踹得震天价响。“我告诉你喔,你再这样不看时间乱弹琴,我一定去叫警察来开单取缔你,你有听清楚了没有,不要说我没有事先警告你!”
符音恍若未闻地走进浴室放水洗澡,她卸下最后一件内衣,果身站在镜子前面,在肩臂处快要痊愈的伤口贴上防水透气胶膜。
望着镜中苍白纤瘦的身体,她怔忡出神了好一会儿,曾经,有双修长的大手烈火般地过她全身每一吋肌肤,带着致命的温柔,她忆起那宽厚结实的胸膛,是如何毫无间隙地紧紧拥抱过她。
为什么?才刚要开始,就结束了……
她闭上眼,挥开脑中纠缠的人影,不断告诉自己,不能让火影破坏她对未来生活的规划,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收拾好心情振作起来,不能为了爱上他,而让自己变得卑微可怜,失去所有的原则。
洗好澡,她钻进被窝,把头深深埋进棉被里,决心要把火影拋向过去,让时间帮助自己磨灭淡忘他。
叮咚、叮咚!
符音微微一呆,疲累的脑子里揉进了迷惑。都已经十一点多了,是谁按门铃?
不会又是那个欧巴桑吧?
她狐疑地下床,披上睡袍出去开门。
“阿彦哥!”她惊讶地看着门外体格粗壮的男子,要不是那张没什么变的女圭女圭脸,她可能一时还认不出林文彦来。
“哇,几年不见,变成大美女了!”林文彦亲热地拍了拍她的头,上下打量一番后,啧啧地说:“不过就是太瘦了一点,怎么回事?我搬走以前你的脸还肉肉的啊,怎么现在下巴都削尖了?”
“我长大了呀,总不能还像小时候那种婴儿肥吧。”她握拳轻捶了一下他的肩头,含笑着侧身让他进屋。
“你家都没什么改变,钢琴的位置还是在那里。”一走进客厅,林文彦迅速浏览客厅一眼,仿佛仍能听见符家三姊妹银铃般的笑语,那时候,他很喜欢符音的两个双胞胎姊姊,常在这间屋子里流连忘返。
没想到短短的几年间,便物是人非了。
“喝什么?咖啡还是茶?”符音钻进吧台后,扬声问道。
“咖啡,谢谢。”林文彦在沙发上坐下,令他惊异的是,略微破旧的沙发仍是从前那一套沙发。
“啊,我没有女乃精了,泡三合一给你喝好不好?”她探头出来问。
“随便,喂,你不要忙了啦,白开水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