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禁止左转。”火影说道。
“那怎么办?要开到底再回转吗?”
“不用,有没有看过汽车待转?”他斜睨她一眼。
“汽车哪能待转,别闹了!”她不会开车,可还知道交通规则中只有机车可以待转。
“怎么不能,我表演给你看。”他完全没有减速,冲往右边的横向大马路,然后一个疾速大转弯后煞车,车身立刻转成九十度,稳稳地停在机车待转区上。
符音不可思议地惊望着他,坦白说,他的控车技术精湛得令人情不自禁想拍手叫好,但是……
“你这样太危险了,在市区还是守规矩一点比较好,你占用机车待转区是会被开罚单的。”她试着规劝他。
“守规矩?”火影不屑地轻哼。“我从十六岁开始就不是个守规矩的人了,不要跟我说什么社会规范,那些都与我无关。”
“可是你跟社会秩序月兑节是惹人讨厌的行为。”
“我从来不要求谁来喜欢我。”他挑衅地瞟她一眼。“我也从来不在意自己的行为是否惹人讨厌,讨厌就讨厌,我根本无所谓。”
“你为什么要这样!要你开车守交通规则有那么难吗?”符音怏然不解。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他口气冷淡。
绿灯一亮,他刚踩下油门,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引擎声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一大群青少年飚车族忽快忽慢地骑在他们前面,还不时做出夸张的手势和粗鄙的言语挑衅火影。
火影唇边泛起阴凉的浅笑,蓦地重重踩下油门,疾速冲出去,那一群飚车少年立刻发出兴奋的吼叫声。
一场车赛旋即展开。
飞快的车速吓呆了符音,看着火影矫捷地驾着车,轻轻松松超过一辆辆飚车少年,每超越一部摩托车的瞬间,都惊险得让她捏一把冷汗。
她讨厌这种玩命的感觉,讨厌得想吐!
“火影,你别追了好不好?陶板屋已经过了啦!”她忍不住怒喊。
“等我教训完这些毛头小子再说。”火影已经整个人陷入飞驰的快感里,完全不想抽身。
“你为什么要教训他们!为什么要理他们!为什么要玩命!”她火冒三丈,在引擎的狂吼声中嘶喊。
“你放心,坐我的车不是玩命,坐他们的车才是。”他微仰着下颚,冷酷狂傲的神情让符音心头一凉。
“那你放了他们吧!他们很危险!”她惊恐地狂喊,她不要看见意外在她眼前发生。
“有胆子飚车就不要怕死。”他语带讥诮。
符音感到一种近乎痛楚的心寒袭上来,她浑身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够了、够了!放了他们!”她歇斯底里地狂叫。
火影仍然不为所动,不停加速。
只剩下一部摩托车在前面苟延残喘,火影轻轻转一下方向盘,便从摩托车身旁疾速闪过。
他赢了!
她却哭了!
“这只是小小的车赛,对我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用不着担心成那样好不好?”他误解她的眼泪。
“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很不尊重生命!”她很愤怒,可是伤心的感觉更甚于愤怒。
火影被她的指责惹恼了,他死死地踩下煞车,尖锐的轮胎磨地声刺痛了符音的耳膜。
“如果你对我的行为有那么多不满,那请你立刻滚下车!”他冷冷地说。
“我是在跟你讨论……”
“讨论如何尊重生命吗?”他切断她的话,冷嘲地说:“你不觉得你跟一个保镳讨论如何尊重生命很可笑吗?”
“一点也不可笑!”她忍无可忍地娇嚷。“我不要你出事,我不要你每天都活在危险当中!”
“我倒觉得自己很尊重生命。”他深呼吸,缓缓吐出来,然后慢条斯理地说着。“至少从我当上台湾首席帮派老大的保镳到现在,在帮派火并中出生入死过很多次,到现在都还依然活得好好的,这样还不够尊重生命吗?”
“错!你不要故意听不懂我说的意思,所谓的尊重生命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她情绪激动地辩解着。“像刚刚,你明明可以不要跟那些少年飚车,大家不就都可以远离危险,还有,在这个社会上各行各业很多,你为什么偏要选择当卖命的保镳呢?”
为什么?他无语思索。自从他月兑离那个家以后,完全任由命运顺其自然,于是就有了现在这样的身分。
“火影,你能不能换个职业?不要当保镳行吗?”她柔声恳求,不希望他随时有失去生命的危险。
“不可能。”火影不假思索地回答。
“为什么不可能,你不会签下什么卖身契吧?”
“黑道中最讲江湖道义。”他失神凝视着方向盘上的双手。“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老大收留我、栽培我,让我贴身跟着他、保护他,在帮里,我受到的宠信超过任何人,后来老大被帮里的人出卖,诬陷他介入公共工程,结果害他赔出巨款才能了事,当他经济困窘时得到我现任老板孙士威的援助,老大很感激孙士威挺身相助,所以当后来孙士威开口向他要我时,老大义不容辞应允,私下对我说,希望我能替他偿还孙士威的恩情,因此短时间内我不可能离开孙士威。”
符音知道“江湖道义”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但是她永远也不明白那在火影心中的重量。
“可是我不要我的家人做这种冒险的工作。”她语带暗哑。
火影突然欺身过去,伸手替她打开车门。
“那就拉倒,你另外去找适合你的家人好了。”他的口气冷得没有温度,可是内在情绪已如暴洪般失控了。
符音的泪水顷刻决堤,不可遏抑地哭了起来,一直到现在,她不得不承认两人之间有着难以跨越的鸿沟。
“如果你决定当一个卖命的人,那我们之间就真的永无可能了。”她哽咽抽噎地说完,绝望地下车。
“祝你找到更好的相亲对象。”他手臂横过去用力拉上车门。
符音在他驶离视线的最后一瞥中,看见了他决绝切断的眼神。
她很难受,很心痛,很想知道在他的目光变得冷峻无情之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斑速公路上,一部黑色改装跑车以时速一百八十公里疾驰在夜色中。
火影愤恨地甩开满腔怒火,让极速狂飙主宰此刻。
前面路段有测速照相,呵,他这个人一点也不喜欢拍照,他狠狠重踩油门,时速表快速上升,以二百五十公里的速度飙过测速照相器。
你的行为很不尊重生命!
那是什么鬼话!这辈子还没有人敢如此义正辞严地责骂他!
是!没错!她从小到大就是不停领奖状的优秀好学生,嗜好是弹琴、跳芭蕾,有着相亲相爱的家人,而他呢,是在私立学校搞帮派的坏学生,嗜好是飚车、打架,有着整天恶言相向的家人。
不配!一点都不配!
唯一配得上的,是两人眼中互相照见的孤独和寂寞。
他苦涩地大笑,声嘶力竭地大笑着!
不知何时,高速公路中间护栏突然跑出一只黑色野狗,当刺眼的车灯照到一团黑色物体时,他根本没有思索的时间,猛力打转方向盘,作最后的拚搏!
巨大的前冲力将整部车甩撞上护栏,他收不住冲势,尖锐的煞车声把黑夜划破,接着一阵轰天巨响!
许多分不清的声音汇集成了一股轰隆隆的响声,他仿佛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还有浑身剧烈疼痛而产生的共鸣。
蓦然间,声音完全消失,万籁俱寂。
他因过度强烈的震动和疼痛昏厥,在昏厥前的一剎那,他看见那团黑影迅速消失在黑夜里,还看见符音笑吟吟地朝他挥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