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个极好的法子,霁媛满怀希望地点点头,和艾刹之间的距离彷佛已经近了一步。
“那震远镖局就在前面不远。”中年妇人扬手指著街道尽头,对霁媛说。“你从这条街往前走,一路走到底,就会看见两扇包著铁皮的朱漆大门,青砖围墙上缀有镖旗,旗上绣的是白虎,那里就是震远镖局了。”
“多谢嬷嬷。”她把一百两银票塞进中年妇人手里。“我若能回来,定会重金酬谢嬷嬷。”
不等中年妇人有何反应,她就朝她挥了挥手,反身朝震远镖局快步行去了。
隆榜、福晋与赵嬷嬷、秋菊、夏兰,全部跪在玄武帝面前,战栗惶恐地禀告霁媛失踪的消息。
玄武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那个走到哪儿都有人前后簇拥的小鲍主,怎么会有那个勇气一个人单独前往广西去找艾刹!
“我的天哪,她一个人、一个人怎么到得了广西?”他无法想像,心乱如麻,急躁地在殿中猛跌方步。
“她一个弱女子,万一途中遇到杀人不眨眼的盗匪……”霁华顿住,不敢再往下说,也不敢再往下想。
玄武帝听他这么一说,一颗心顷刻间凉到了谷底,越想越可怕,越想越著急。
“霁华,快,拟一道密旨快马送交各省督府,所有人倾尽全力都要给朕找到六公主,将她一路护送到广西!”
“是!”霁华飞笔疾书。
就在玄武帝的密旨快马加急地送往各省督府时,霁媛正坐在两匹马拉的马车里,由震远镖局的总镖头何鹏飞和他的妻子穆莲护送著,离开了京城。
震远镖局在京城名气极响,生意承接不完,酬金少於一万两白银的通常不接,不过他的妻子穆莲担心霁媛这么个标致的姑娘只身一人在外会出事,因此决定接这趟镖。
何鹏飞在京城虽然是个赫赫有名的总头,不过怕老婆也是出了名的,老婆既然应允了这趟镖,别说霁媛只拿得出两千两银子的酬金,就算只有两千文,他也不敢说不接。
就这样,连同三名镖师,一行六人快马加鞭地往﹁广西提督府一疾奔。
霁媛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一路上,她一直看著车窗外的风景,青山绿水,平畴沃野,她从来不知道,在富丽的皇宫外会有如此美丽的景致。
不过也因为她从未出过远门,一连几日长途跋涉、马车的颠簸,再加上穿州过省后的水土不服,她不停地又晕又吐,浑身骨节彷佛被人重新拆开过却没有拼凑好似的,她难受得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痛不欲生极了!
途经四川、湖南地界山区时,偏巧又遇上了一夥抢劫的小毛贼,虽然何鹏飞和几个镖师轻轻松松就将他们给打退了,但是霁媛从来没见过凶神恶煞似的盗匪在她眼前挥刀舞枪,大受惊吓,这又病又吓的,几乎去掉她半条命。
穆莲一路上都在马车里照顾霁媛,见她病得七晕八素的可怜模样,忍不住傍她建议。
“艾姑娘,我看咱们先找个城镇歇下来,休息个几天,等你身体康复了再走好吗?”
霁媛告诉她自己姓艾,是因为本姓爱新觉罗,取其音,又因为是艾刹的妻子,取其字,所以告诉她自己姓艾。
“我有急事要赶到广西提督府,不要停下来,继续走,我没关系的,再撑个几天就到了,没关系:…”她浑身虚软地倒在褥子上,有气无力地说著。
“要不然今天早点歇脚,明天再继续赶路,你身子这么娇弱,我很怕你撑不到广西。”穆莲实在很担心。
“不,我无论如何都要撑到。”她咬著牙。
“艾姑娘,你这么急著到广西是为了见人吗?”穆莲轻轻拭掉她额上的虚汗。
霁媛虚弱地点点头。
“见我的丈夫,我收到消息,他受了重伤,所以……”
“噢,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穆莲了解地望著她,微微地笑。“你一定很爱他,否则不会千里迢迢地赶去探望他。”
穆莲的话勾起霁媛心底莫名的痛楚,她是很爱他,但他们夫妻之间的感觉很不对,自从认识何鹏飞和穆莲这对平凡的夫妻,时常见到何鹏飞对穆莲嘘寒问暖、送茶递水,何鹏飞一个粗犷魁梧的大男人,在穆莲面一刖倒像头温驯的小鹿,任由穆莲没好气地斥喝他,他也从来没有动过怒、回过嘴,吃饭的时候只要见到穆莲爱吃的,他就不停地挟了往她碗上堆,百般讨穆莲的欢心。
他们这对夫妻之间的相处方式虽然和皇兄皇嫂之间有些不同,感觉虽然粗俗了些,但彼此流露出来的深情却是一样的深、一样的浓,反观她和艾刹的相处方式就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真羡慕你们……”她望著穆莲,由衷地低叹。
“我们有什么可羡慕的,女人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嫁给了镖局的总镖头,就得跟著他四处奔波受累,这种苦也不是旁人能体会的,不过鹏飞十分细心,很懂得体谅我的辛苦,处处为我著想,夫妻嘛,能做到这样就好了,我也没什么可求的了。”穆莲笑了笑,眼底眉梢漾著幸福的光彩。
体谅、著想……霁媛朦胧地想著,她似乎从来不曾真正体谅过艾刹,或认真为他著想过,与艾刹的这桩婚姻,从头到尾她确实只想到她自己,艾刹曾对她说过彼此尊重不尊重的问题,想必也是这个意思了。
她现在已经模模糊糊地懂一些了,她试著去学会体谅、著想和尊重,只要艾刹给她机会,她会知道应该怎么做。
“穆姊姊,还有多久才会到广西?”她迫不及待想见到艾刹,他一定不能出事,一定要给她机会。
“我问一问。”穆莲掀开帘子,朝骑在马上的何鹏飞大喊。“死鬼!到广西还要多久呀?”
何鹏飞忙拉马骑过来,咧嘴一笑,说:“娘子大人,再三天就到了,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没了,滚吧!”穆莲声音凶凶的,眼中却盈满了笑。
“是!”何鹏飞悠哉地滚了开去。
每回听他们夫妻俩对话,霁媛总会忍俊不禁,格格笑出声来。广西提督孙先捷捧著一只明黄锦匣走进西厢房。
艾刹正在西厢房里养伤,见孙先捷捧著明黄锦匣,立刻起身下床“是皇上的诏书?”
“是密旨,圣上说,六公主失踪了,怀疑她独自一人前来广西…”孙先捷尚未说完,艾刹猛然将锦匣夺过去,迅速看完密一日后,脸色倏地刷白,不敢相信诏书上所写的事是真的!
“六公主独自出京……来找我……怎么会……”他耳际彷佛劈过一道响雷,无法置信一个自幼娇养在宫里的金枝玉叶,要如何翻山越岭、避开危险,千里迢迢到广西来找他?
他不敢细想霁媛出京之后的遭遇,这一生他经历过不少惊心动魄的大事,面对再可怕的敌人、受过再可怕的伤,他都不曾感到恐惧过,但是此刻,恐惧感在加重,渐渐将他的血脉凝结住,他的思绪乱得全然无法控制。
“我去找她!”他急忙披衣,急乱中扯痛了肩胛处的断骨,一阵剧痛窜上脑门,他倒抽一口气,勉强支撑住,胡乱扣了衣扣便冲出西厢房。
“将军别太著急,我已派出千名兵前往官道、山道全力搜寻了,据我所知,湖南、四川各省督府一接到密旨,也都已经四处展开搜寻,将军身上有伤,还是留在府里等候消息吧”孙先捷追在艾刹身后,极力劝阻他。
艾刹此刻心急如焚,根本听不进他的建议,大踏步地冲向马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