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听说媛儿今天粒米不进,滴水不沾,我实在放心不下,等我瞧瞧媛儿以后再说。”
“太妃!太妃!”
眼看霁华拦不住璃太妃,脚步声直往西偏殿走来。
艾刹惊愕地倒抽一口气,与霁媛骇然对望,一旦被璃太妃撞见他深夜出现在公主的寝宫内,他必死无疑了!
“公主,得罪了!”
艾刹没空细想,大步跨上霁媛的床榻,躲进半垂的纱帐后,他才一跨上床,房门就开了,璃大妃带著一名宫女大步走进房,霁华随后跟进来,神情紧张地环视一扫,没看到艾刹,暗暗松了口气,疑惑地望了霁媛一眼。
霁媛却因艾刹就躲在她的床上,整个人僵得一动也不敢动,脑袋里一片空白。
“媛儿,你怎么了?发什么傻呀?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璃太妃在床畔一则坐下,担忧地在霁媛脸上模了一模,不禁吓了一大跳。“哎哟!这是怎么了?脸又红又烫的,可发出来的却是一头冷汗?霁华,你快过来看看媛儿,是不是要请太医来一趟?”
霁华急忙走过来!看见霁媛粉脸通红,魂不守舍的模样,立刻猜出艾刹仍在这间屋子里,而且很有可能就躲在纱帐后面。
“太妃别著急,我看六妹的脸色倒是比白天红润多了,太妃难道没发现,六妹白天还奄奄一息的样子,现在看起来精神好多了。”他微笑著说,心中只想快点送走这位不速之客。
璃太妃凑近多看了霁媛一眼,发现霁华的话没有错,霁媛白天还一副垂毙待尽的模样,此刻却是脸泛桃红,双眸清亮。
“你这丫头,差点把额娘给急坏了,听赵嬷嬷说,你今儿使性子什么都不肯吃,这怎么成呢?自小你的身子就不健朗,这场病来得又奇怪,太医院也老治不好你,额娘这阵子不知有多担心。”璃太妃说著说著,便语带哽咽了起来。
“额娘……都是女儿不好……”霁媛喃喃低语,现在的她根本无法听清自己的额娘在叨念些什么,躲在床榻另一侧的巨大黑影早已抽空她的思绪了。
“你要快些好起来,才对得起额娘。”璃太妃叹了口长气,接著说道:“你知不知道多少人私下议论著你的病?一个姑娘家犯了这病多羞人哪,何况你还是个金枝玉叶的皇族公主,先皇驾崩了,额娘也没什么可跟人争的了,前些日子险些被嫦贵妃连累,幸好皇上没有深究,可额娘的脸面也丢尽了,媛儿,你可得快些好起来,别让人再传那些风言风语,别把额娘这张老脸丢光啊,听明口了吗?”
霁媛的心蓦地一沈,她知道额娘个性恃强、虚荣、好胜,一旦发现艾刹在她的寝宫里,只怕爱面子的她无论如何也饶不了艾刹。
“额娘,我困乏了,想睡一睡,您早些回宫去吧。”她怕艾刹被发现,急著想请走璃太妃。
“对了,我让膳房熬了点桂圆红枣粥,你多少吃点儿,才有元气。”璃太妃挥手叫宫女捧来一只青瓷盅。
“额娘,先搁在一边吧,我等会儿就吃,夜深露重的,额娘还是早些回宫比较好。”她心慌地和霁华交换了一个眼神。
“是啊!”霁华顺势接口。“夜里寒气重,太妃要是不小心受了寒,岂不是又要让六妹担、心了,这盅桂圆红枣粥我会盯著六妹吃完的,太妃就不必操这个心了。”
“那好吧,要记得吃完,额娘明天会来巡。”璃太妃终於不情愿地起身。
霁华送她走出西偏殿后,反手将门关上。
艾刹见璃太妃一走,急忙撩起纱帐跳下床来。
“公主,请恕臣无礼冒犯之罪。”他躬身请罪。
“嘘!”霁媛伸出食指放在唇上,悄声说。“我额娘还没走。”
两人侧耳倾听,听见璃太妃在屋外和霁华说话。
“太医开的药方你看过了?有用吗?”璃太妃问。
“太医开的是调元散郁的方子,今日一用药就立刻见效,再多用个几日,六妹的病自然就会大好了。”
艾刹一听见霁华说“再用个几日”,不禁愣了一愣,担心九王爷的意思是要他还要再夜夜前来个几次。
“霁华,媛儿的病是心病,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你额娘已经偷偷告诉过我了,媛儿对一品武将艾刹十分痴情眷恋,还说不能嫁他宁可去死,唉,偏偏艾刹已经有了婚配!先皇又早已将媛儿指婚给索托了,你说这事该如何是好呢?”
璃太妃并不知道艾刹人就在西偏殿里,这些话传入艾刹耳中,令他感到无比震动,如果不是亲耳听见,他真的不敢相信堂堂的和硕公主会对他痴情到非他不嫁的地步。
他凝视著俏脸生晕、唇红欲滴的霁媛,心脏忽然失控狂跳。
“太妃不用太过忧虑,六妹的婚事,皇兄自会有妥善的安排。”
霁华和璃太妃的说话声愈来愈远了。
艾刹的思绪乱成一团,他与公主彼此都已有了婚约,此刻却单独在这里相见,於礼於法都不容,况且公主对他还有著异样情愫,更有非他不嫁的决心,在这里多待一刻,稍有不慎,都将可能发生严重、可怕的后果。
他突然惊觉这可能是个陷阱,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背负玷污公主名节的罪名,
包不能因一时失足而被迫要迎娶公主入门!
“请公主好好静养,臣告退。”他决绝地转身。
“艾刹,我还有话要说!”霁媛一急,掀被跳下床来。
艾刹一回头,看见霁媛身上只穿著单薄的月白色绸衣,没有大袄,他顿时停止了呼吸,刹那间意乱情迷,眼前的景象是难以抵挡的诱惑,他必须在失去最后一点克制力前离开这里。
“公主垂爱,恕臣无能报答,臣告退!”他迅速退到门边,悄悄打开一道缝观望外面的动静,准备随时抽身离开。
霁媛的心狠狠一坠,她自幼在宫里享尽人间福分,是天庆皇帝拿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像捧菩萨似的捧大的天之骄女,从来都没有人拂逆过她,她也不曾在任何人面前低声下气过,只有在艾刹面前,她会愿出息抛开公主的身分来面对他。
今晚,她将一颗心赤果果地摊在他的面前,非但没有得到她期待的回应,反而看到最在乎的人视她如蛇蝎猛兽般急著想逃避,她心中的绝望加倍,失落加倍,痛楚也加倍了。
“站住!”她负气地喊。
艾利全身处于戒备的状态,咬了咬牙,毅然决然拉门。
“本公主要你站住!你想抗命吗?”她头声命令。
艾刹背对著她,双腿像突然灌了铅般举步不得,她抬出公主的身分命令他,他能不能、该不该违抗?
“我就这么可怕吗?我对你的心……你应该都清楚明白了,这会令你害怕吗?”她的声音发颤,软弱地盘问。
“公主,臣就要成亲了。”他僵直地站著,不敢回头。
“我知道,但你不用害怕,我不会阻止你成亲的……”她凝视著他宽厚的背,想要得到他的意念愈来愈强烈,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嘴,一心只想倾诉心意。“我只是想知道一件事……你对我:….有没有一点喜欢?”
艾刹震了震,心脏陡然狂跳起来,全身都很紧张,像掉进一个罗网里,努力挣扎却逃不出来。“臣不敢冒犯公主,今夜前来,是奉了九爷之命。”他不回答,是不能也不敢回答。
“只是奉九爷之命吗?难道你对我一点都不关心?”霁媛的尊严和骄傲被刺伤,真情和痴心也被践踏得支离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