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听不懂他们的对话,静坐在一旁。
“上一回,敖仲坑陷敖倪顶替他入狱,这一回为了抢回丹朱,不惜将敖倪碎尸万段而后已,如果他们兄弟一出生就注定要自相残杀,这样的宿命也未免太可怕了。”桀琅顿了顿,很忧心。
“明天我们就到敖倪失踪的地点寻一寻,不管敖倪是生是死,我们都要找到他,至少给丹朱一个交代,就算要找敖仲报仇也有证据。”擎天说。
“好,明天就去找敖倪。”桀琅深吸口气。
“三天后,敖府一家会动身到南方,届时我们就把丹朱劫走。”擎天说。
桀琅点点头,沉吟着,转过头来对相思说:“相思,这两天我和擎天上山,妳在客栈里等我们回来,好吗?”
相思默默啜着茶,无可无不可。
她静静思索着这些明明与自己无关的人,却因为桀琅之故,她必须与敖倪、丹朱和擎天这几个人扯上关系。
桀琅的出现,改变了她这一生懵懂的岁月,接触的人愈多,愈让她惶惑不安,心中彷佛有着重重迷障,穿越不过。
另一个陷入迷障中的人是擎天,而令他陷入迷障中的人就是相思。
擎天永远无法忘记,自己在生死关口初见桀琅的情景,桀琅将奄奄一息的他抱进了无忧谷,那时正是花开的时节,满山遍野的花正开得颠狂。
自此,擎天便迷恋上了桀琅。
是桀琅不安定的狂情使他着迷,他特别喜欢看着桀琅吃他做的菜时那种明亮的表情,喜欢看桀琅与姑娘们调情时那种放肆的风流,喜欢桀琅游戏人生的爽气。
向来,桀琅爱与姑娘们调笑,是为了看女人狂恋他时的面容,从未曾爱上过任何一个女人。
擎天天真地以为,只要将一切的心事妥善埋藏,便能与桀琅一生相伴,没料到卓相思的出现,让他确知了一件事,他和桀琅的关系,并不是日升月落恒久不渝的,这种关系的转变,让他痛苦不堪,尤其看着桀琅以前所未有的态度苦苦追逐卓相思时,他心碎得几乎要崩溃。
相思在客栈里静候着桀琅和擎天,当他们带回一名眼睛缠裹着白布的男人,她才终于知道,原来这个男人就是敖倪。
敖倪,另一个不同于桀琅的男人,他的额角上纹着一条淡金色的飞龙,因灼瞎了双眼而蒙上白布,模样修长清俊,文雅斯文,说话的声音柔和温煦,与侠骨柔肠的桀琅那种爽朗潇洒,和擎天令人迷魅的阴柔之气都截然不同。
当他们顺利将梅丹朱从敖仲手中带走,送到敖倪身边时,相思看到了一段令她动容的爱情。
见到了梅丹朱,相思发现她也是一个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女子,巧笑倩兮,含情带愁的眼眸,温婉柔顺的笑容,像一朵鲜妍的春花。
相思从不知道爱情是怎么回事。
她唯一知道的爱情,是母亲那段历经荆棘坎坷,受尽严酷的打击,最后所谓的爱,仍只是个虚无的幻象,瞬息间灰飞烟灭。
但是,在敖倪和丹朱的身上,她看到了另一种模样的爱情。
在永安镇的酒楼里,相思脸色宁静,倾听着每个人讲述突遭意外的经过,那些事件都与她无关,她完全是个局外人,也不懂得如何与一群人相处、谈话,只能淡漠地倾听着,闲闲地响应。
当她说出自己一辈子都不嫁人时,敖倪和丹朱都有着极大的错愕。
“是啊——”相思不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冷冷地说。“我娘说了,这世上没有一个好男人,男人对女人总是见异思迁,而女人却得费尽千辛万苦来百般讨好一个男人,结果赔上一生还落得一场空。”
相思话一说完,就看见丹朱脸色一僵,无措地看着敖倪,而敖倪若无其事的,全然不为所动。
她忽然看见丹朱微微一笑,娇静地说:“不,敖倪是好男人,敖倪自十二岁起就只爱我一个人,十年来都不曾改变,以后也一定是如此。”
敖倪虽然看不见,却能精准地抓住丹朱的位置,深情地凝望她。
相思第一次以认真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个人,假若不是亲眼目睹,她绝不可能相信世上竟有敖倪这样专情的男人,能对丹朱的深情十年不变,如此瑰丽缠绵。
她情不自禁地望了桀琅一眼,发现他正以火热的目光注视着她。
同样是男人,自己的父亲也做不到敖倪这一点,桀琅又能办得到吗?她不免心存怀疑。
“不是每个女人都有妳这种好运气。”相思对丹朱说,也是有意无意地想说给桀琅听。“我若是妳,也会嫁给敖倪这样的男人。”
相思不知道自己的话究竟有多严重,竟惊住了在场的三个人,她看见敖倪表情微愕,丹朱吃惊,而桀琅则是如遭电击般地直跳了起来。
“妳可千万别喜欢上敖倪!”桀琅气急败坏地嚷。
“像你这种急躁轻浮的男人是最靠不住的了,喜欢上敖倪总比喜欢上你强。”相思忍不住,还想激他一激。
桀琅果真急坏了,敖倪识趣地带丹朱回房,留给桀琅去尽情发挥。
相思掉头回房,桀琅急迫在她身后拚命缠问。
“相思,妳不是真的喜欢敖倪吧?妳是随口说说的,对不对?”
相思压抑着笑意,一径不睬他。
“相思,妳别是太久没出谷了,见一个男人就爱一个。”桀琅紧跟着她,深遂的眼神密不透风地盯住她的眼睛。
她微嗔。“你胡说,我几时见一个、爱一个?”
“妳明明心里爱我,现在看见敖倪就变心了。”他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拉,霸道地将她拥入怀里。
相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被桀琅紧紧拥抱的感觉异常甜蜜,他的气息、他的心跳,都让她整个人轻飘飘的,昏眩不已。
“你别忘了,我说过这辈子不嫁人的。”她稳住心跳,用力推开他,瞥见他颊畔的金豹纹,心中微微一动。“我只当你是豹儿的替身,没有所谓爱与不爱,更没有所谓的变不变心了。”
“妳只要告诉我,妳对敖倪并不是真的感兴趣。”桀琅仍不死心地追根究柢。
相思抿着唇,凝睇着他,轻轻地说:“我羡慕丹朱,如此而已,其它的随你怎么去想。”
桀琅释然地笑了。“妳不必羡慕丹朱,妳拥有的不比她少。”
“若我一辈子不嫁人,你也会愿意一辈子陪我?”她幽幽轻问。
桀琅沉稳地点头。“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我一点也不在乎,这辈子妳可能不放心嫁给我,但是我会一直跟着妳,把我自己深深刻在妳心里,到了下辈子,或许妳就会愿意嫁给我了。”
相思征征地看着他,心口漫过一股暖流,连思绪都飘渺了。
是敖倪和丹朱深情缱绻的模样打动了她吗?她竟忽尔渴望起爱情的甜蜜。
在桀琅和敖倪的商议之下,一行人决定动身前往东北,一来为了让敖倪和丹朱尽可能地远离敖仲;二来则是为了替相思寻找她的舅舅。
往东北的途中,擎天在一处榆林中捡到了一个几乎饿死的少女,名叫杜若若。
杜若若年仅十六岁,模样长得玲珑剔透,矫小可爱,因被继父卖进大户人家当侍妾,惊恐得逃出来,一路没有东西可吃,便饿昏在榆林里。
丹朱极喜欢若若,决定把她带在身边,若若除了在擎天的面前会羞涩仓皇得抬不起头来,平时见了其它的人,总是哥哥、姊姊地喊,娇俏可人至极。
和一群人相处,桀琅整个人是兴奋愉悦的,但相思却渐感疲累,虽然敖倪和丹朱都对她真诚以待,也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但擎天的存在却让她惴惴难安,他眼中刻意的轻视和敌意,都让她喘息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