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香水行”?”相思好奇地问桀琅,掩不住兴奋之情,脸上漾起一丝红晕来。
“那是澡堂,专供男人泡澡用的。”桀琅笑答。
“是吗?”她左顾右盼,对事事物物都充满了新奇,她站在布行前,看着做裁缝的师傅穿针引线,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桀琅身上的袍子,轻声叹道:“原来我的针线这么不如人。”
桀琅正要接口,忽然听见一声雷劈似的大喊——
“是豹子桀琅啊!”
相思吓了一跳,一回头,就看见一个矮矮胖胖的男子从“香水行”里冲出来,一把抱住桀琅,兴奋地大喊着。“这么久不见,你到哪里去了?俺的香水行没你来凑热闹可真无趣,你失踪这些日子,可把朱雀街上的姑娘们给想死了……”
“大宝!”桀琅急忙摀住他的嘴,一径挤眉弄眼,把话题转了开来。“我正想去找你,闲话别多说,快告诉我可有敖倪和擎天的消息?”
名叫大宝的矮胖子瞥见站在桀琅身后的相思,立刻睁大了眼睛,附在桀琅耳边嘻嘻笑着。“原来新欢美得像仙女,怪不得怕俺说哩!”
“知道就行。”桀琅瞪着他,警告地说。“她和一般姑娘不一样,万一把她吓跑了,你绝对找不出一模一样的赔我,听清楚了吗?别扯我后腿。”
“知道了、知道了。”大宝摇头晃脑地道。“至于你问的事,两天前有人看见擎天上山了,可是从一个月前就没有人再看见过敖倪,这是怎么回事呢?你和敖倪出了什么事吗?”大宝反问。
桀琅陷入了沉思,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大宝,山魈就是他和敖倪的化身,但是这么一来,更多的疑问也无从问起了。
“你知不知道石梨城中有个叫葛颖飞的?”他只好随口问起相思的舅舅,本以为一定是大海捞月,想不到大宝居然点了头。
“葛颖飞的儿子得罪了史雷公,被史雷公打得奄奄一息,史雷公还扬言要抓葛颖飞的女儿当小妾,这件事情石梨城中谁不知道,不过都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大宝滔滔不绝地说着。“葛颖飞可怜了,带着全家老小连夜仓皇出逃,听说逃往东北关外去了。”
“逃往东北!”桀琅大吃一惊,回头望了相思一眼。
相思的眼瞳黯淡了下去,眉尖轻轻蹙了蹙,整个人发起呆来。
“上俺家住几天吧?”大宝慰热地笑问。
“多谢你的好意,我急着上山找擎天,不能打扰了。”桀琅笑了笑。
“那好吧。”大宝又贴在他耳边叽哩咕噜着。“快点走也好,省得碰上朱雀街的姑娘,准会把你剥下一层皮来。”
桀琅瞪大了眼睛,他可不想让相思看到那种场面,急忙向大宝借了三千文钱,带着相思往上山的路走。
“妳现在有什么打算?”他问。
相思毫无头绪,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她茫然地问:“东北远吗?”
“很远,骑快马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到。”
“那……就去东北吧?”她静静地接口。
桀琅深深吸气。“妳真的要去东北?大老远去找妳的舅舅有什么意义?妳知道东北有多大吗?东北比石梨城大上几百倍,想找一个人比登天还难,妳知道吗?”
“我没有别的选择。”她嗫嚅着。
“妳有。”他急切地、一连串地说。“妳明明可以选择我,可以嫁给我,可以跟着我,何必千山万水追去东北,去投靠一个不一定能带给妳幸福的人。”
相思面颊上的血色褪去,桀琅的一番话震动了她,她扭绞着衣带,一种说不清楚的酸楚感自心底漫淹了上来。
“相思——”他轻柔地唤她,专注地凝望着她。
他眼中盛着千万种细腻的真情,相思觉得自己就要陷进去了,陡地,一阵清脆甜腻的喊声惊住了相思——
“桀琅、是桀琅!”
此起彼落的尖叫一声声传过来,桀琅脸色大变,抓起相思拔腿就跑。
相思被动地被桀琅拉着跑,疑惑地回头望去,赫然看见三个盛妆打扮的艳子一路追着他们,口中娇唤着桀琅的名字,她的眼蓦地阴暗沉郁了。
她从桀琅手中奋力挣月兑,停下来,怒视着他。
“她们是谁?”她咬着牙问。
桀琅冒出了冷汗,岂能对她说明真相,他真恨自己以前为什么老爱和青楼艳妓调笑,现在可尝到苦头了,听见娇媚的喊声愈来愈近,他急得几乎跳脚。“我们先走,有机会再向妳解释,好不好?”
他伸手拉她,她冷着脸拂开,固执地又问:“是妳的妻子吗?”
“不是!”他大叫。
一阵延迟,蝴蝶般的女子如飞追至,纷纷张开双臂抱着桀琅,女敕绿、粉黄的各色蝴蝶痴缠在桀琅身上,面容冶艳,笑声宛如一阵狂风吹过的银铃,清脆悦耳,却惊心动魄。
“桀琅,你可出现了,有了新的姑娘,就不睬我们了吗?你可真坏,好坏的豹子哥,坏心眼的男人……”蝴蝶姑娘们交相嗔怨着,纤纤手、点点唇,一一落到了桀琅的脸上、身上。
相思毕生也不曾见过如此放浪的阵仗,屈辱蓦然来袭,让她无从挣月兑与逃避。
尽避看见桀琅尴尬狼狈地推拒着,也不能挽救相思饱受屈辱的感觉,莫名的愤怒排山倒海地淹没了她,她惊怒得浑身发颤,情绪整个崩溃决堤,她心里像被锥子戳刺似的悔恨不已。
她痛骂着自己,怎么能相信他?她差点就要相信他了!
“你们别胡闹了,快放手!”桀琅费尽全力想从花蝴蝶中挣月兑而出,瞥见相思冷寒的目光,心底一丝恐慌飞闪而过,他急着想解释。“相思,妳听我说……”
相思掉转身子,步履飞快地奔跑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跑,只想将充塞在胸腔那种挫伤和绝望全部发泄出来。
桀琅急忙推开软倚在他身上的花蝴蝶们,一颗心悬吊了起来,急追相思而去。
“喂,豹子哥,要记得来看我们”
妖娆的笑声半带促狭,半带嘲弄,缥缈遥传,相思如被针刺,跑得飞快,直到完全听不见为止。
桀琅追上相思,扯住她的手臂,焦虑地低喊。“相思,妳误会了,她们真的不是我的妻子。”
相思跑得胸口快要炸开来,整个人晕眩得几乎站不住,她低着头,难受得靠在桀琅的胸膛上拚命喘气,急促地深呼吸,终于她恢复了镇定,心头的痛楚也有些疏散开来了。
“好些了吗?”桀琅轻拍着她的背,怜惜地说。“妳跑得这么快,我差点以为就要追不上妳了。”
“不是你的妻子?”相思抬起眼睫,木然地看着他。“既然如此,为何与她们那么熟?”
“以前常到石梨城买东西,也常经过朱雀街,久而久之,就认识了朱雀街的姑娘,她们是青楼女,绝不是我的妻子。”他轻轻地解释,试图使她明白。
“青楼女?”她蹙了蹙眉。
“那是个为了银两而取悦男人的行业。”他解释得很含蓄。
“你会给过她们银两?”
“没有。”他郑重否认。
“那么,她们为何想取悦你?”她倒想听听他如何自圆其说。
桀琅一时语塞,接不上话来。
“因为她们喜欢你,是不是这样?”相思冷笑着。“或者,你刚刚对我说的话,也曾经对她们说过?”
“从来没有,那些话我只对妳一个人说……”
“你要对多少人说都与我无关。”相思冷冷地打断他。“男人不都是这样,丑行被揭穿了,也还能若无其事地狡辩。”
“妳非要这么说,我也百口莫辩。”他耸耸肩,转念一想,笑意不受控制地从眼角眉梢满溢了出来。“不过,我倒是很高兴妳会为了这件事而吃醋,可见得妳也不是那么不在意我,我真的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