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笔记本由教室后门溜进去,方葵妙脸上是掩不住的心虚。这堂课杭尚伶并没有修,虽然看到了许多熟面孔——这阵子常代阿谚上课的结果,但没有个熟识的人,心里总还是怀着不安。
她挑了最后一排的位子,前面是某个巨人体型的学长,正好可以挡着让教授看不到她。在椅上坐下,她翻开笔记本,整个人像缩成一颗球,既不敢看向左右,更不敢跟人说话,就怕被人发现她是大二生。
就因为如此,她不曾看到自她进来教室后,那所有对着她的含笑目光;事实上整间教室的人都知道她是谁,或许因为她生得可爱,或许因为她有一种小动物似的气质,所以这阵子以来大家总有意无意的帮着她——虽然方葵妙自己并不知道。
瞧,这会儿坐在她身前的巨人学长不正挺直了身躯替她作掩护吗?
习惯在上课五分钟后才进来的任课教授慢慢踏进教室,他翻开点名簿用着慢吞吞的语调点名。
“周兴雄?”
“到。”
“邬谚,不在吧?”他的课邬谚总跷得堂而皇之,他也无所谓,反正邬谚不上课成绩也维持得很好,再说,或许他这时是在研究股票基金什么的,还是别打扰他,毕竟他也有笔钱放在邬谚那呢。
“……在。”
脑袋里正想着获利颇丰的股利,一开始他并没有听见那刻意压低的声音,接着又开始怀疑自己听错了,抬头看向半满的教室,他带着狐疑的声音道:“邬谚,在吗?”
又是同样压低的、像鬼魅似的声音——“在。”然后一只圆润润的手由某个巨型学生背后伸出。
“邬谚,是你吗?”老教授推推眼镜,眨眨老花眼。“你声音怎么变了?感冒了吗?”
方葵妙紧张的从喉里挤出咳声。
“他感冒好几天了,老师,”旁边有人伸出援手,“咳到都快没声音了说。”
“这样啊,”老教授点点头,一面低头找下一个同学的名字,一面自言自语的说:“我还以为是他们在说的那个小女娃跑到我课堂上来了,哼,要是她敢来,我就把她赶出去,一点都不懂尊师重道——”
老教授还在碎碎念,躲在人家身后的方葵妙轻轻将屏住的气慢慢吐出,微抬起头,眼正好与那个帮她忙的学长对个正着,她忙感激的笑笑,心里觉得人间真是处处有温情,常有好心的学长在这种尴尬时候帮她忙。
原来如此!
隐在教室外某个角落的邬谚总算明白,为何到现在还没人将这件事闹开。一方面当然是因为他只挑有把握的课跷,而这些课的教授绝大部份都被归类为绵羊级,对阿妙的行为,有些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有些人的眼则根本是装饰用。
另外,大概就是靠这些居心不良的同学从中帮忙了,看着某同学脸上陶陶然的笑,邬谚半带嘲讽的想。
确定自己看够了,他从角落里走出,穿过教室后门,走到方葵妙身后,双手环胸的看着她。
突然有片阴影兜头罩下,方葵妙眨眨眼后,才慢半拍的抬头朝上望,看到邬谚带着鲨鱼似的笑出现在她视界,她还不敢相信的揉揉眼,才确定自己真的没看错。
“阿谚!”她惊叫出声,随后急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伸手将他的身子拉低,她小声问:“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
“这话应该是我来问吧?”意识到除了教授外,整间教室的人大概都伸长耳注意着他们的对话,邬谚将她摊在桌上的笔记本抓进自己手里,“我们到外面说。”
“可是——”她迟疑的朝讲台望望,“不上课不行……”
“你还知道不上课不行?”他挑高眉。
“呃……”方葵妙心虚的移开视线。
“出来吧,否则被教授抓到就好玩了。”他故意恫吓她。
被这一吓,方葵妙胡乱将桌上的文具往袋子里一塞,便跟在邬谚身后悄悄溜出了教室。这一切整间教室里的人都见着了,当然,一直低着头喃念课文的老教授还是啥事也不知。
☆☆☆
“为什么没去上课?”坐在校园里某棵高大的椰子树下,邬谚板着脸问跪坐在他跟前的方葵妙。
要怎么说呢?说反正不喜欢上课,与其上自己的,她还宁愿上他的,至少还能帮上一点忙?
说她什么也不会,就算说要讨好他,也只想得出这个笨拙法子?
可看这情形,她偷偷由睫下觑他,别说讨好,恐怕反而要让他生气了。
知道她不可能回答得出什么好理由,邬谚轻轻一叹。“以后别再那么做了。”
“怎么做?”她装傻。
“帮我上课,帮我抄笔记。”如果那堆鬼画符也能算是笔记的话。
“我只是想帮忙……”她可怜兮兮的说。
没帮倒忙就不错了!忍住这句话,他拍拍她的头道:“我跷课是因为有些课上了也没用,就算不上课,不看笔记,我也不可能因为这样就当掉。倒是你自己,不是有些老师已经放话这学期非当你不可了吗?”
方葵妙笑得尴尬,她抓抓卷卷的深棕短发,“我大概是没办法了……”
“加油吧。”知道她常努力的念书,却又常在考试的那一刻将辛苦塞进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除了祝福她外,他还真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对他笑笑,心里有种淡淡的幸福感,因为对她说这句话的人是他,所以就算是简单的三个字,在她心里也显得意义非凡。
“阿谚……”她的声音透着不自觉的软柔。
“嗯?”闭着眼靠在树上,他应了声。
“我最近很乖吧?”她试探性的问。
“嗯。”他唇畔多了抹笑,心里对乖有不同的注解。
“我帮你做了很多事,帮你买早点、帮你印笔记、帮你送东西给系主任,”她扳着手指很认真的数着,“还帮你拿书包、帮你打扫房间,可是你房间太干净了,扫起来一点成就感也没有。”末了还皱皱鼻子,小小的抱怨一下。
“是我的错,”他故意正经道:“我会努力把房间弄脏,好让你清扫起来多点成就感。”
方葵妙怀疑的看着他,总觉得自己像被取笑了,可他的模样却又再正经不过……
不管了。
“阿谚,”她转回正题:“我最近这么乖,你有没有觉得有一点点……一点点……”她结结巴巴的。
“一点点什么?”
喜欢我。“觉得我很重要。”她将差点月兑口而出的话吞下,红着脸换了比较没那么直接的说词。
邬谚笑出声!
“你是很重要啊。”
方葵妙眼一亮!
“我只有你这一个青梅竹马,所以你当然是很重要的,”彷佛嫌她脸上的失望不够明显,他又加了一句道:“而且你不在,谁来帮我买早点、印笔记兼打扫房间呢?”他学着她的口气。
所以现在在他心里,她只是个青梅竹马兼女佣?方葵妙有些难过。
“那如果我不帮你做这些事了,你会不会觉得有点不方便,甚至怀念起我的存在?”她鼓起勇气再接再厉的问。
邬谚噗哧一声笑出,“当然——”张开眼看到她满是期待的小脸,他心一软,便叹息似的回:“会。”
方葵妙开心的拍了下手,小小脸蛋上的笑,灿烂如春阳。
这样她就满足啦!只要一直持续下去,阿谚总有一天会发现她对他而言是不可或缺的,然后他就会喜欢上她了。
至少她对邬谚的感觉是如此。
看着她自得其乐的样子,邬谚的神情不自觉的多了股宠溺。
他原本较欣赏有自我主张、心里有话便直接说出来的直爽女性,如今却开始觉得,女孩子羞羞怯怯的模样,倒也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