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珍珠坊,阿丝送货不在,任无瑕推开门,进屋里拿出一件长袍,递给丁略。
“快把西装月兑掉,我帮你看看伤口。”她的口气有著连她自己也没发觉的焦虑。
“应该没什么大碍,已经不痛了。”丁略接过长袍,淡淡一笑。
“还是上个药比较妥当,万一发炎了就糟了,那豆浆可是滚烫的……”她著急地道,心里再一次责怨著杜海生鲁莽粗野的行径。
丁略盯著她白净脸庞上的担忧之情,挑了挑眉,“你这么担心我吗?”
这句话把她问住了。
担心?是啊!她为什么这么担心他?甚至还为此究责起杜海生来了,他明明只是个外人……
“我当然担心,你是我的客户啊!而且是我带你去那家食坊你才会受伤,我感到很抱歉。”她以圆滑的口气解释,并挤出客套的笑容。
“哦?只是这样吗?”他噙著若有似无的笑看著她。
“是啊……我去拿药箱,你先将衣服月兑下。”她客气地笑了笑,转身走进后堂,却在背对他时暗暗吸口气。
她是怎么了?丁略受了点伤她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太不像平常的她了。
稳著点,任无瑕,可别在丁略面前自乱阵脚。
她自我调整好情绪,才提起药箱,回到前铺。
丁略已月兑下外套,她看著他衬衫的左边袖子上湿了一片,立刻道:“连衬衫都沾上了,手臂上一定有伤,把衬衫月兑下来吧!”
“应该不太严重。”丁略解开钮扣,褪下衬衫,露出了结实平滑的宽肩和胸膛。
她怔了怔,心咚咚地乱跳,脸颊竟有点发热。
替人缝制衣裳经常得接触人体,男人的身体她看多了,从来不觉得异样,但是,现在丁略在她面前光著上身,她却像个小女孩一样不知该把目光定在哪里。
之前帮他量身时她就知道,他有一副好身材,挺直的腰杆,四肢修长有力,虽然看起来斯文内敛,但筋肉扎实,肌里线条优美,尤其那宽阔的臂膀,彷佛能给人无穷的安全感……
“怎么了?”丁略见她有些局促,不禁莞尔。
“没什么。”她急急回神,牵动一下嘴角,走近他,查看他左手臂上的伤势。
他的手肘处有些红肿,但并不严重,她稍稍松口气,道:“还好有衣服保护,不然就惨了。”
“是啊!”他低头看著她专心检视他伤口的模样,心头浮起了一丝温暖,这点小伤其实真的没什么,可是这样被人关心照护著,感觉真的满不错的。
“我这里有烫伤药膏,很有效,擦一、两次就会好了。”她拿起药膏帮他涂上。
纤细的指尖在他的手臂上轻抚,他屏住气息,几乎深陷在她不自觉展现的女性温柔里。
“如果你的顾客受伤,你都会亲自替他们上药吗?”他突然问。
“不会,因为我的顾客们从没在我面前受过伤,我这还是第一次帮人上药。”她抿嘴一笑。
“那我是第一个?”
“是啊!”
“那就好。”他放心了。
她不解地抬起头,不懂他为什么这样说,但目光才上扬,便对上了他一双黑湛湛的眼瞳,她心中一紧,很快地又低下头。
他的眼睛太过清亮了,被他盯上,好像就会被看透,令人无处躲藏。
“好了,药乾了就可以穿上衣服了--”她不太自在地拿起一旁的长袍给他,这时,她赫然发现他的右上臂刺青著一只灵动活现的麒麟,不禁一怔。
从外表看来,丁略完全是个商场上的顶尖菁英,但这个刺在白净光果的手臂上的麒麟却清楚地显露了他另一面的江湖味,斯文中隐隐浮现著一股霸气,以及如岩石般的刚峻。
丁略见她盯著他的麒麟刺青,兴味地问:“很奇怪吗?”
“不,很适合你。”她由衷地道。麒麟图腾盘据著他上臂的一半,色彩丰富又精致绌腻,从轮廓到麟片都非常清楚,看得出是内行师傅的杰作。
“是吗?”他笑了。
“为什么你会刺上这个图案?你似乎很喜欢麒麟这种图形。”她故意问道。
“这是个标记,属於『五行麒麟』的特有标记。”他直视著她。
在丁略面前,她总会一再地表现失常,平常对顾客们应付自如的本事全都不见了,反而变得像个青涩的小女孩,这让她感到非常懊恼。
见她羞赧讪然的模样,丁略的笑意加深,脸上闪过一道怜宠的神情。
他喜欢她此刻的样子,没有商场上的伶俐和客套,反而更令人心动。
任无瑕一直低头不语,事实上,她的心全被丁略搞乱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丁略凝视著她许久,见她两旁的发丝垂覆下来,掩住了她姣好白皙的瓜子脸蛋,忍不住再度伸出手,为她撩起一绺发丝,塞到耳后。
她吃了一惊,猛拾起头,对上了他那双会灼人的眼瞳,顿时,她整个人几乎要被吸进去,无法动弹……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手没有收回,反而沿著她耳后移向她的后颈,然后,轻轻将她拉向他。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像中了魔咒一样,明明意识清楚,却无法从他的眼神中逃离。
他低下头,慢慢地,唇慢慢地向她贴近。
那属於他特有的迷人气息整个笼罩住她,带著淡淡烟味,以及清新的麝香,让她迷眩,昏乱……
就在四片唇即将相贴之际,阿丝倏地跨进门--
“师傅,我回来……”
阿丝的喊声解除了这份诡异的魔咒,她浑身一震,惊慌地撇开脸,避开了他的吻。
他暗咒一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小丫头可真会挑时间出现!
阿丝震愕地看著他们,呆杵在门口。
这是什么景象?
丁略光著上身正要和师傅接吻?
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阿丝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她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
任无瑕背对著丁略,一颗心还悸动不已,但除去心脏异常的狂颤,最大的冲击,是她竟然没有抗拒他!
她是怎么了?从小就洁身自爱,在与人相处的过程,尤其是男性,不管是帮里的成员,或是珍珠坊的顾客,她向来懂得分寸,总是清楚地划分界线,有节制的热络,有距离的亲切,但从不曾逾越礼数。
然而面对丁略,她觉得她的那道防线不见了!
他不曾勉强,不曾挑逗,不曾做出任何失礼的事,却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侵入了她的城池,一点一点地卸下她的武装,瓦解她的心防。
老天!
再这样下去她根本无力招架,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易占领别人的心,这种魅力,正是他最可怕的武器!
她不敢想像,要是阿丝再晚个几分钟回来……
“师傅……”阿丝出声打破眼前诡异的沉静。
任无瑕窘迫得不知该说什么,她抬头看著阿丝,只挤得出一句,“阿丝,你回来啦!”
“呃……是……我……我回来了……”阿丝突然也觉得怪怪的。
“阿丝,早。”丁略很快地穿上长袍,自然地和阿丝打招呼,脸上完全看不出异状。
“丁先生……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啦?”阿丝好奇地盯著他,眼中全是揣测。
“我来请任掌柜一起吃个早点。”丁略淡淡地道。
“早点?”阿丝诧异地转向任无瑕。她没记错的话,任无瑕早上根本很少吃东西的,更稀奇的是,到目前为止,她更从没有接受过任何男人的邀约,单独陪人吃饭,为什么丁略能例外?
任无瑕知道阿丝正在看著她,她更加不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