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两星期来她要见到何让也不容易,自从拍卖会结束后,何让似乎很忙,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半夜三更才回到家,根本没时间来吵她。
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他不在,她反而轻松些,不会受到他的干扰,可以从他夺人的气焰中稍微喘息。
笔尖熟练地描绘著她脑中的构图,这次的作业是以西天极乐净土为主题,已完成的一大半人物皆是面相温和庄严又镇定慈祥的菩萨,它们个个都身段秀美,气度娴雅,表现了无限的明澈、智慧与温柔,眉眼修长低垂看尽众相,唇角微扬带笑普渡苍生,鲜活得宛如真神临世,亲切倾听著人们的祈求。
以前,每次画这些神佛时,她就能平静下来,六根渐渐明朗清净,无情无欲,无悲无喜,超然於人世之上,一切对她皆如浮云……
可是今天她发现她仍有些焦躁,不知什么原因,总是定静不下来,明明夜深人静,不闻喧扰,为什么她的眉头却直跳个不停?
是神经紧张吧?
她暗暗猜想,也许是自己长期失眠的关系,自从搬来这里也已经两个多月了,她没一天睡得安稳,每天夜里都会惊醒好几次,不然就是老是作著奇怪的梦,不是梦见永平寺大火的情景,就是梦见自己被水淹没沉溺,令她疲劳不已。
打了个呵欠,她揉了揉发酸的双眼,提振精神再继续画下去。
突然,一阵强大的撞击声震破了原有的宁静,吓了她一大眺,她连忙将笔搁下,到窗边往下探看,只见赵姨已跑出屋外,打开了大门。
“天啊!先生!你……你怎么都是血……”赵姨惊叫一声。
她心头一凛,立刻冲下楼去,一到客厅,赵姨已将浑身是血的何让扶进门,她见状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呆若木鸡。
何让背部的衣服上有一道破口,血正是从那里不停流出,染得他的衬衫一片暗红,教人怵目惊心。
“安小姐,快,赶快打电话找医生来……”赵姨急道。
“是……”她从惊吓中回过神,抓起话筒就要拨号。
“不必麻烦了,我没事。”何让皱著眉道。
“都流了这么多血还没事?”赵姨轻斥。
“只是皮肉伤而已,去清理一下,再上个药就好了,别惊动别人。”他说著微微挣开赵姨的手。
“可是你自己怎么洗?”赵姨担忧地道。
“叫她帮我……”他转向安知默,直盯著拿著话筒发呆的她:
她的心咚地重重捶了一记,这才看清他的脸色有多苍白,平常剽悍凌人的眉宇也显得颓然无力。
“对对对,安小姐,你扶先生上楼,帮他清理伤口,我来准备药箱。”赵姨向安知默急道。
她无法拒绝,努力压下颤抖的手,上前扶著他,一步步走上二楼,进去他的房里。
他的房间就在二楼的另一头,与她的遥遥对望,不过来了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进来。
打开灯,宽大的格局,里头的装潢却简单得近乎单调,除了一张四平八稳的大床,和一组小沙发之外,没其他冗物。感觉上好冷清。
“你在发抖?”他突然出声。
她没回应,直接扶他进入浴室。
“你是在担心我?还是怕我死得太快?”他讥讽地问。
“别说话了,快点把衣服月兑下,我得帮你清洗一下。”她瞪了他一眼,焦急得没心情理会他。
“你帮我月兑。”他故意刁难她。
她微愠地看了他一眼,只得伸手帮他解开衬衫钮扣。
他的衬衫除了背后的破洞,其他地方也有被刀削过的痕迹,幸好这几刀只划破衣服,没伤到皮肤,可是,她还是看得心惊肉跳,要是一个不小心,他身上很可能会布满更多的血痕……
没注意到自己的想法正与她对他的恨背道而驰,她小心翼翼地为他拉下衬衫,当他背后的伤口终於显露时,她已忍不住惊呼出声。
宽阔结实的背上一道十来公分的刀口,将他的皮肉划开,深约一公分,可以想见下手的人之狠毒。
“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是和谁打架了?要是再深一点的话就伤到骨头了……”她颤声地责备低嚷,差点被那一片血肉模糊给弄晕。
她那充满担忧的口气让他颇感讶异,转头想看她的神情,不料才扭转上身,背后就疼痛不已。
“啊……”他闷哼一声。
“不要动!你这样会扯动伤口。”她连忙制止他,心跟著他的喊声抽动。
他吸口气,缓和一下痛感,才道:“先帮我把血冲掉。”
她沾湿毛巾,轻柔地为他擦拭掉那些血渍,忙了好—阵子,伤口的凝血才清理乾净,不过由於血未完全止住,不断汩出的血丝往下漫流,还是弄脏了他的长裤。
“你该把裤子也月兑了。”她想也不想地道。
“的确。”他嘴角一勾,缓缓转过身来看著她。
她愣了一下,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尴尬道:“你自己月兑吧,我出去了。”
“我的手没力气。”他坏坏地眯起眼。
“那我去叫赵姨来……”她低下头想往外走。
“你怕什么?我们不是都袒裎以对过了?再说,我现在也没力气对你怎样。”他冷笑。
他那恶劣的语气听了教人生气,她抬头瞪他一眼,咬著下唇,伸手解开他的腰带。
长裤褪去,他健壮骁勇的躯体只剩一条深色的内裤,紧包住他阳刚的男性特征,她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为难地杵著。
“还有一件。”他看著她愣愣的脸蛋,忍住笑意又道。
“你……”真可恶!她知道他是故意整她,可是又不知该如何拒绝他。
“快点,我站得头有点昏了。”他催促著。
她一惊,再也不敢拖延,动手拉下他的内裤。
其实,上素描课时早已看过男人的身体了,她以为她可以睑不红气不喘地面对他的果身,可是,当他肌理分明,线条乃劲匀称的身体展现在她眼前时,她的心顿时咚咚乱跳起来。
他很高大,浑身没有一丝赘肉,身材比例恰到好处,如果就素描的眼光来说,他的身体可说是相当完美的。
而她,被他这副散发著强烈男人味的身体拥抱过……
一想到此,她就开始不自在。
“检视完了吗?还满意我的身体吧?”他调侃地道。
他不得不出声,在她发直的目光中,他觉得自己双腿间已有些紧绷的迹象。
火红一下子烧上她的双颊,她心慌意乱地转开视线,忙道:“我……帮你冲一下水,可能会痛,忍耐点。”
说著,她拿起莲蓬头,从他背后洒下温凉的水。
“嗯……”他痛得皱起眉头。
“再一下就好了。”她安抚著。
之后,她帮他擦乾身体,用—条浴巾围住他的腰,扶他走出浴室,这时,赵姨已经准备好药箱在等著了。
赵姨熟练地为何让上药包扎,又喂他吃了一颗消炎药,他很快就睡著了。
“好了,让先生睡一下吧!”赵姨对一直呆立一旁的她道。
她和赵姨一起走出何让的房间,不放心地问:“这样就可以了吗?不需要送他到医院……”
“不用了,虽然这次伤口大一点,不过应该没事。”赵姨特别地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
“这次?难道他经常如此?”她惊讶道。
“是啊!我跟了先生三年了,这种伤是家常便饭,我习惯了。”赵姨叹道。
“什么?”
“先生的工作偶尔会有状况,他的事业就是带著许多危险,我希望你能劝劝他,安小姐,这样下去,他总有一天会把命搞丢了!”
“我劝他?我的话他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她哑然失笑,何让恨她都来不及了,岂会听她的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