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不愿她多看多听多想,从她懂事以来,她反而跟母亲较亲,许多事都是母亲在替她作主,直到母亲过世,她才意识到那个真正关爱她、呵护她的人已经不再存在。
案亲对她一直很好,他送她上最好的学校,让她什么都不缺地长大,但就是少了那么一份亲情之爱。雪扬向来不太在意这些细节,她是个被钱庞坏的小姐,神经也因任何事都有人替她打点好而显得特别粗,不够敏感,同时也很少为别人着想,所以父亲对她关不关心对她而言并不重要,反正都是一家人,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但是,自从母亲去世后,她乍然发现,父亲对她的态度变得冷淡疏离,虽然物质上的供给未曾减少,但她还是感觉得到他们父女的关系正在疾速冷冻。
她后来才知道让父亲不高兴的原因,是母亲在遗嘱上把所有的娘家的庞大财产都留给她,而不是父亲!
一向视钱为万物主导的杜家云当然无法忍受妻子的做法,才会抑郁不乐。
不过,自从郑家父子出现后,事情就完全改观,杜家云对女儿比以前更加热络,不仅恢复原有的和颜悦色,还不时殷殷询问,就像个宠溺女儿的好父亲,而且还热心地替她介绍对象,更夸张的是,他还隐瞒了郑逵安的真正身份,一心要撮合她和郑家的婚事……
这是怎么回事?
雪扬不得不开始思考其中的缘由了。
她真的是父亲手中的筹码吗?他的动机是什么?如果郑逵安看上的是她的财产,那么,父亲图的又是什么?
不行!再这样想下去,她会神经错乱,她得想办法逃离这里再说。
雪扬走到窗边向外搜寻,外头是一整片的树林,看不出这幢别墅位在何处,想来这幢别墅外还有庭园,且占地不小。
她细眉浅蹙,思量着逃走的办法。来这里三天了,窗户是锁紧的,门也由外反锁,再加上方腾和他的手下轮流看守,她看离开这里恐怕不易。
一思及方腾,她又不禁火冒三丈,那家伙是她见过对她最无礼的男人,虽然他不像她想像中的歹徒那般凶狠与残暴,但他那种高高在上的大男人心态还是触犯了她,一个绑匪凭什么趾高气昂的?动不动就骂她没脑筋,还不时用言词威胁恐吓,他好像很喜欢看她愤怒生气的样子,每天不进来招惹她会不痛快似的……
那个变态!雪扬忍不住又低斥一声。
按理说,方腾没有对她非礼她是该庆幸的了,可是,一看到他睥睨藐视的眼神,她就控制不住想反击的冲动。从小到大,谁胆敢在她面前这么放肆?哪一个不是对她低声下气,温言暖语的?连郑逵安都把她当成公主般哄着,她几时见过像方腾这么霸气又自大的男人?
就算郑逵安真的看上她的财势才会对她温柔体贴,她也认了,这样总比面对方腾这种强掳人却企图不明的危险男人不寒而栗要好些。说真的,她一点都不明白方腾抓她的目的何在,他看起来并不缺钱,对要求赎金也不热切。相反的,每当他面对她时,她常常会在他眼中看到挣扎,一种痛苦和喜悦并存的挣扎。
那是什么道理?他分明不喜欢她,可是,有时候她会在不经意回头时望进一双深思而撼人的凝眸之中,那里面藏着让人不解的苦涩和悲伤,像是在回忆着某个心爱又同时怨恨的人一样。
雪扬不得不承认,那一瞬间的方腾变得非常的迷人,教人……怦然。
哎哎哎!这是在干什么?她立刻阴断自己莫名的遐思,努力把思潮导回主题。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逃出这里,而不是胡思乱想。
但问题是,要如何才能离开呢?
想了半天,她灵机一动,或许她可以让自己受伤,好让他们不得不送她上医院,这么一来,她就可以乘机逃走了。
愈想愈觉得有道理,心情也跟着兴奋起来。于是,她到处找着可以“伤害”自己的工具,但翻遍每一个地方就是没有“利器”!套房里除了床裤和牙刷毛巾,根本没有可以应用的物品,她找得烦了,气得猛踢大床泄愤,蓦地,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引起她的注意,她就近一看,才发现床头一个空的玻璃相框被她踹得跌落,撞击到墙壁而破裂,一片片碎片映着窗外的光线正闪进她的眼里。
就是这个!她惊喜道。
小心地拿起一块玻璃碎片,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在手腕上比画了半天,却始终提不起勇气。
电影里的自杀镜头不都是割腕?她如果割下去,方腾来不及送她就医,她会不会就这么死掉?
瞪着自己的雪臂,手腕上几条淡蓝色的静脉依稀可见,雪扬不知不觉紧张起来。要是一不小心喷出了血,她就算没有血流致死,也会给吓死!
“别怕,不要割得太深,应该没事的……”她自言自语地给自己打气,杵了半晌,才闭起眼睛,狠下心往手腕处一划——
“啊!好痛!”她惊叫地张开眼,才发现玻璃只在手腕处刮破一道皮而已。
怎么?别人割腕不都很容易吗?难道她的皮太厚?还是力道太轻?她又皱了皱眉。
正犹豫间,黑全忽地打开了门,雪扬怕被看穿计谋,惊悸之余,不再迟疑,举手就往手腕处再划一次。
黑全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这种景象,吓得冲上来大喝:“喂!你干什么?”
雪扬是被逼急的,胡乱往手上一划,不知轻重地只想尽快达到目的,但当黑全抓过她的手时,她才看见手腕上已经汩出一道鲜红色的血迹。
“啊……”说真的,她也被自己吓坏了。
“你在做什么傻事?”黑全除了谴责,想不出该说什么。绑匪还没有撕票的打算,怎知肉票倒先想不开自杀了?还有比这更乌龙的事吗?
雪扬被愈流愈多的血弄得头晕目眩,从没看过这种景象的她惊得只想昏倒。
黑全拿出手帕绑住她手腕止血,随即打电话催方腾回来,他对杜雪扬没辙,这个蠢女人还是得交给方腾处理才行。
于是,当方腾像狂风一样刮进别墅的房里时,正好看见杜雪扬苍白的脸和她手腕上的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
“你……”他胸口一窒,险些说不出话来。“你以为你在干什么?”他大步冲到雪扬面前,又气又惊又急,双手不知道是要掐死她,还是搂住她。
她真的绝望到想死?不会吧!
老天!他讨厌看到她这副死人脸也,那就像关瑾之赴死前的表情,不停地逼他回想那痛彻心扉的一幕。
“我……好痛……”雪扬不是装的,她根本没想到会这么痛,电影全是骗人的,这种死法可一点都不好受。
“你这个呆子!你以为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笨蛋!”方腾只能用骂人倾泄他的胆战心惊,他真的受够她了!
“少爷……”黑全把他的焦灼全看在眼里,很少看见方腾方寸大乱的模样,而此时,他的样子分明就是“心疼”。
“我带她上医院包扎。”方腾一把横抱起雪扬。
“太危险了,我方才听见消息,杜家的人报警了,现在全香港的警方都在找杜雪扬,你只要带她出门就会被发现。”黑全提醒他。
“那么……去找董叔吧!”董叔是祥和会馆的老中医师,早已退休,就住在祥和会馆旁的巷子里。
“也好,自己人总信得过。”黑全点点头。
“你留下来注意状况,有事随时和我联络。”方腾交代完之后,便抱着雪扬走下楼上车。